“要搬去哪里?”陆昀仍在抱着顾瑶,鼻尖埋进少女湿濡的长发间,发丝缝隙里散发甜暖而潮闷的气息,那是独属于伏暑雨季的气息,使人无端感到放松困倦,巴不得就地寻个枕头,在连绵水声中熟睡过去。于是在问过那句话后,他整个人陷入长久的缄默中,一动不动了。这份僵直透过紧密环绕的臂膀传递给了顾瑶,她垂下眼帘,知晓他的快乐即将消散,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便只稍微侧过脸颊,竭力嗅闻着热腾空气里的一点清凉水风,慢慢说道:“是在新城区,靠近舞蹈学院那里……”她的语气和缓至极,生怕过分撄拂了对方心情,双手甚至抚上陆昀后背,有一搭没一搭轻拍起来,提前进入哄慰环节。他是个极黏糊的人,有时只需通过肢体接触,便能体会到那股痴缠劲儿。恰如此刻,那双胳臂形同枝蔓,构成温热封闭的樊篱,不漏半分风雨,只有胸膛不断挤压贴近,心跳声一度盖过耳畔满溢的雨滴。他应该会哭吧,譬如嚎啕,譬如抽噎,总归都是要掉眼泪的。顾瑶这样想到,鼻尖不免泛起一阵酸涩,难过于这场将至的分离,同时又觉满足,因为对方的哭泣源于自己——在这僻静昏黄的小天地里,他们正相互依恋,不舍彼此。思及此处,她的颈窝甚至隐约传来湿哒哒的热意,分不清是雨是泪,在肌肤表面溅起微痒。“这些都是小事。”片晌后,他轻轻开口,答得出人意表,“多一个小时的车程罢了。”“这才不是小事——”像是被他那股轻描淡写的态度噎到一般,顾瑶连续几次欲言又止,索性挣开怀抱,一把揪住那团柔软脸颊,朝着左右两边用力拉扯。“什么叫一个小时的车程啊,能不能认真点——”说话间,她气鼓鼓瞪向陆昀,其实心底预想过无数哭泣场景,然而对方仅是眨巴两下湿润眼眸,神情无辜,唇角甚至犹带弯翘弧度,面颊竟未沾染半分泪痕。这股没心没肺的模样使得顾瑶愈发忿然,责问几乎脱口而出——我们就要分开了,你懂不懂?哪里来的一个小时车程?但她到底不愿直面离别,强行咽下半截话语,只加重指尖力道,把他的两颊捏来搓去狠狠蹂躏,肆意发泄心中不满。“幺幺……腾……”陆昀蹙起眉头痛呼两声,见她没有任何停手迹象,这才委屈巴巴地按住少女双手,一边阻拦作弄,一边认真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出国的,我就呆在这里,所以只是增加了一个小时的车程,依旧可以见面。”说至最后,他又把她的手掌重新贴回脸庞,小幅度亲昵地蹭了蹭。顾瑶双眸睁大,一瞬间漾开了惊喜笑颜,眉目间的容光以一种近乎专横的势头碾过周遭萧瑟水汽,头顶屋檐却在这时坠下两滴雨珠,砸在额角位置,凉意猝然扩散,于是顷刻又被拉回现实:“别说气话。”
她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估摸陆昀仍在与他的母亲赌气,一时半会不肯顺从罢了。“如果你是为了让我高兴,就别随便说什么留下来。”她顿了顿,有些不大情愿地摆出说教架势,“这是大事,你得认真斟酌……我也不想空欢喜一场。”尽管顾瑶满心雀跃于他的停留,却也同样抱有质疑,他们之间存在太多不确定性,未来处于一个飘忽状态,誓言可能随时倾覆,因此毫无许诺的意义。况且孩子思念母亲,天经地义,万一哪天想通了放下了,直接挥挥衣袖奔向远方团聚,又与眼下景况有什么分别呢?届时,她会成为那根横亘前程的拦路巨石,兴许还要面对新的诘责,诸如“我是为了你才选择留下的”。昔年陆家婚变之时,在那些或明或暗的争执吵闹声中,顾瑶曾无数次听见王曼霖这样崩溃哭诉,为了爱情放弃学业,为了家庭放弃事业,言辞间痛苦之意溢于言表。她害怕陆昀也会因为一时冲动的错误抉择而懊悔,毕竟人生太长,他们还小。“我不是在逼你表态,我只想知道你的真正想法。”顾瑶长叹一口气,睫毛颤动如蝶翅。平心而论,她不愿接受那些廉价易碎如同玻璃的感情,仅仅维系几月、几周乃至于几天就破裂了,最终狼狈收场,沦为笑话。仿佛是瞧出了话语背后的不安与忧思,陆昀逐渐端正表情,捏了捏顾瑶掌心,随后与之十指交扣:“不是气话,我很清楚我的选择。”他并非那种通过糟践自己前途的方式来报复父母的幼稚小孩,只是遵循自我意志,认定了未来应是自己做主,而非外力强加干涉,无论结局是何走向,都该由他亲手书写才对。陆昀摩挲着她柔软的骨节,继续一字一句吐露心迹:“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做好决定不过去了,你别误会,也别担心,以后我每天都会去找你的。”笑意这才重归顾瑶唇畔,勾起弯弯月牙痕,转念又觉得不该把这喜悦表露得过于明显,否则陆昀得寸进尺,反倒催化他的黏人程度。于是她故作矜持,满意地轻哼两声:“我才不担心,过段时间就要去集训了,你想每天见我还难着呢。”陆昀闻言,也不接话,只含笑凝视身前少女,任由疏疏密密的雨丝牵拉彼此视线。看着看着,双方慢慢红了耳根,顾瑶再也沉不住气,伸手戳向对方胸口,发出似是而非的抱怨:“烦人,老是看我做什么呀。”然而笑容再也掩藏不住,张扬浮现于整张面颊。“先回去吧,我妈炖了鸭子汤,一起喝。”她又重新拉住陆昀,就像幼年时每次放学归家那样,与他并肩牵手同行,不再维持追随与被追随者的距离,主动、坦荡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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