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地看向藏在信封里的干花,柔白色的五片花瓣,金黄色的蕊。
似乎有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
佟穗慢慢地将信纸塞了进去。
余光瞥见孙媳妇收信的动作,萧穆才问:“就一页?”
佟穗耳朵发热,小声道:“二爷本来就话少。”
萧穆:“跟我可说了一堆,让我别忘了给你庆生。”
佟穗:“年年都过,没什么稀奇的。”
萧穆:“年年都不一样,今年就咱们祖孙俩在外面,这样吧,晚上把你谢叔请过来一起吃长寿面,他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与你虽无师生名分,却有了师生情分。”
佟穗明白,老爷子终于要“对付”谢坚了,便亲自去东南大营邀请谢坚。
东南大营。
佟穗一走,谢坚身边的几位副将就又围了过来,得知萧穆邀请谢坚去吃寿面,立即有人劝道:“一定是鸿门宴,将军不能去啊!”
谢坚想到佟穗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想到老爷子过来后的种种举动,道:“一个小姑娘都不怕咱们在军营对她下手,我若因为忌惮鸿门宴而不敢独自前往,传出去岂不是叫各路英豪笑话?伍斌,我走之后,你暂管荆州水师,若我回不来了,你们不必为我报仇,或降朝廷或降陵国,自己做主便可。”
“不可能,将军真出事,我们跟萧穆拚命!”
“对,我等誓与将军共进退!”
——
夏日黄昏,阳光依然刺眼,谢坚身穿常服隻带着两个亲兵来了西北大营,靠近营门前,瞧见佟穗已经站在那里了,穿一件素白短衫配湖绿色的长裙,乌眸雪肤,笑起来光华动人,像夕阳时江面上的粼粼波光。
两个亲兵看向彼此,若非这位安国夫人是萧穆的孙媳妇,他们都要怀疑老爷子想用美人计了。
谢坚非好色之人,他在佟穗身上感受到的也只有一个小将对老将的敬重仰慕,哪怕是装的,那也装成了真的一般。
“这么热的天还要劳烦谢叔过来为我庆生,阿满实在愧不敢当。”
谢坚笑道:“能为夫人庆生,荣幸在我,一点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亲兵端过来一隻三尺见方的箱子,看起来就不像薄礼。
佟穗惊道:“这是?”
谢坚打开箱盖,再取下蒙在礼物上的一层绸布,露出一隻两尺多长的“战船”来,其木工之精致,甚至能看清窗棱上的雕花。
谢坚解释道:“水师每次研製出新战船都会做一批这样的船模,看得出夫人对战船兴趣浓厚,这隻就赠给夫人为念吧。”
佟穗很喜欢这个礼物,诚心拜谢道:“将军于我情同恩师,阿满会永远记住在荆州的这段时光。”
谢坚笑笑,随她走进大营。
萧穆在大帐前等着,同样一身常服,三人坐下后说了会儿话,很快,伙房送来了一盆寿面。
佟穗先为老爷子盛了一碗,再盛给谢坚。
一个锅里出来的面,如果有毒,三人都得中毒。
这是一锅鱼鲜面,用的是最新鲜的荆州江鱼,剔除了刺,鱼美汤鲜。
面不能久放,三人先专心地吃麵,吃饱喝足,佟穗去取了棋盘,萧穆与谢坚对弈,佟穗跪坐在一旁观棋。
下了一会儿,萧穆主动开口道:“文固啊,想必自我到荆那一日,你就开始提防我了吧?”
谢坚看眼老爷子,淡笑道:“您老若无心害我,晚辈又何须防您。”
萧穆:“不是老夫要害你,而是你与秦思柱甚至王定宪、邱约拥兵自重,不服朝廷政令,朝廷才会以你们为患,既是患,自然要除之。”
谢坚放下棋子,直视萧穆道:“我戍守荆州近十年,所得私产都是用战功换的,后来皇上登基,我也第一时间率荆州水师效忠皇上,不图皇上嘉奖,皇上却要我交出私产,换成您老,您老能甘心?”
萧穆:“据老夫所知,前朝前后共嘉奖你五百顷水旱良田,可如今你谢家一族在荆州就有良田五千顷,也就是五十万亩良田,比朝廷赏赐的多出四十五万亩,敢问贤侄四十五万亩田地从何处所得?”
谢坚抿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萧穆:“其实你可以说是你趁田贱那几年逐渐置办的,可你谢坚心知肚明,那些田地都是荆州各处文武官员孝敬你的。老夫又知道,你谢坚并不是贪财之辈,奈何前朝十官九贪,你若不贪,窦国舅便不敢继续用你,你这里收了十亩地,你的那些族人便敢借你的名去收百亩千亩,到皇上建立大裕朝,就算你舍得交出那些贪污所得,你的族人们却不肯,他们拿孝道拿亲情逼着你继续做个贪官,你被族人掣肘,只能抗旨不遵。”
佟穗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谢坚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快把布料抓破了。
佟穗给他续了一碗茶。
清越的水声吸引了谢坚的视线,待茶碗中的水波平静下来,谢坚的手也松开了,垂眸问:“您老既然知道我是个贪官,为何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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