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孙典一直不说话,她才慢慢地将视线移过去,看见对面他衣摆下的一双黑面布鞋,看见一双修长结实的小腿,到了膝盖处,她不敢再往上看。
这边针落可闻,屋檐下隐隐传来佟穗与林凝芳的谈话声。
柳初攥了攥手指,不知两位弟妹是真的有话说,还是为了证明她们不会偷听她与孙典交谈。
只是……
柳初飞快地看了眼孙典的脸,见他如记忆中那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连忙又垂下视线。
可柳初还是觉得奇怪,以前的孙典,每一次见到她都有一箩筐的话,今晚他来话别,怎么一声不吭?
想到三爷还在等着凝芳回去,东院的佟婶也在等着阿满,柳初隻好低声问道:“你,明天就要出征了,有回家去看看吗?”
孙典:“不用回,我爹早做好了准备,大郎没心没肺的,还不会惦记人。”
柳初:“你二弟回去了吗?”
孙典:“前几天回了一次。”
柳初点点头,沉默片刻,道:“战场危险,照顾好自己吧。”
孙典:“若我回不来了,你会哭吗?”
柳初抿了下唇,两行清泪已经坠了下来。
除了萧家这边的亲人,孙典是外面唯一还在惦记她的人了,她十五岁的时候,他用如火的眼神看她,如今她二十五了,他还是用如火的眼神看她,丝毫未变。
孙典紧紧地攥住座椅两边的扶手,不然他怕自己会衝过去,会不顾一切地将她揉进怀里。
“柳儿,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
“除非你再改嫁给旁人,这辈子我都会守着你。”
“你真想当一辈子寡妇,我就当一辈子鳏夫,也挺配的,是不是?”
柳初低低地抽泣起来。
孙典突然往前伸出一双腿,朝她晃了晃两隻大脚:“看看这鞋,认得吗?”
柳初拿帕子抹了泪,再去看那双鞋,终于认出来了:“这,这是我送四弟的那双?”
孙典笑:“是,他非跟我显摆,我就把鞋抢过来了,有点挤脚,凑合也能穿。”
柳初:“……你,你去打仗,怎能穿不合脚的鞋,明天赶紧换回自己的。”
孙典:“知道,我可舍不得穿去外面,今晚特意穿来见你的,回去就收起来。”
柳初刚想说话,西跨院那边传来了萧延的假咳嗽。
柳初紧张地站了起来。
孙典也站了起来,瞅瞅外面,最后道:“四弟的鞋被我抢了,你再给他做一双吧,比这双再大一个指甲盖那么长,刚刚好。”
柳初犹豫几瞬,点点头。
孙典就笑了,大步离去。
他一走,萧延立即又催屋檐下还在跟二嫂依依不舍的媳妇。同样是出征在即,孙典都能见到大嫂了,凭什么让他一直独守空房?
林凝芳握了一下佟穗的手,转身走向萧延。
萧延似是嫌她走得慢,迎上来一把将林凝芳抱起扛到肩上,迅速隐入西跨院,反手关上院门。
急不可耐的模样,但佟穗看得很清楚,林凝芳并没有推打抗拒的动作,甚至在萧延弯腰抱她的时候,还提前张开手臂好方便萧延的动作。
佟穗看向天上,那里挂着一轮明月。
明早右路军会分为三路,萧缜要陪着乔长顺、孙典去打阴县,并不与他们在一起。
屋内传来脚步声。
佟穗收回思绪,才走到堂屋门口,柳初也来到了这边。
佟穗看见了柳初泛红的眼角,刚想说话,柳初跨出门槛抱过来,哭着道:“阿满,你们都要好好的,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祖父,他老人家虽然英勇,毕竟七十多了,该劝的时候你在旁边劝着点,尽量别让他亲自去打。”
如果说林凝芳是枝头的玉兰花,道别也是笑着的,叫人如沐春风,柳初便是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叫人眷恋、惆怅、不舍。
“大嫂放心,光咱们自己就能打败李纲兄弟,现在有韩将军的大军在背后撑腰,打下朔州肯定轻轻松松。”
佟穗将柳初送回了西厢房。
绵绵居然还醒着,抱着佟穗也哭了一场,等佟穗红着眼圈走出南屋,就见萧玉蝉不知何时站在了对面的北屋门口。
佟穗抬到半空要擦泪的手就僵了一下。
萧玉蝉笑了出来:“怎么,还不好意思让我看到啊?”
佟穗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萧玉蝉几步走过来,拿中衣袖口帮佟穗抹了两下脸,边抹边道:“家里三个嫂子,我跟你算是最投缘的,你可要好好地回来。我还惦记你赚的那十两黄金呢,这几天你没空,等你回来,怎么都得送我一样首饰,让我也占点便宜。”
佟穗看看她披散着的一头乌黑长发,许诺道:“好,到时候咱们姑嫂四个一起去首饰楼,我送你们每人一样。”
萧玉蝉飞个眼刀:“我厚脸皮开的口,凭什么她们俩也有?”
佟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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