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萧玉蝉站在屋子中间,正在四处打量。
说起来,萧家大房、二房两院的厢房都是去年几个儿郎回来后新盖的,为的就是备好房子娶媳妇。
四个孙子,萧延自己从外面带了一个媳妇回来,林家父母亲戚都死了,这就直接省了繁琐的婚礼,相应的,林凝芳也没有什么嫁妆填满新宅,只有一个丫鬟阿真。
萧野、萧涉尚未议亲,无从比较。
总之,在贺氏、萧玉蝉看来,萧缜这新房怎么看都比萧延那边的好,为啥好,还不是老爷子偏心多给填补了?
想到那张鹿皮,贺氏跟割了自己的肉似的,指着北炕头那两隻崭新的大樟木箱问佟穗:“下聘那日我去你们家还没看见这俩箱子,是后面又新买的嫁妆吗?”
佟穗笑着默认。
贺氏:“这箱子看起来就结实耐用,还有那铜镜也是值钱的好东西,莫非你们把鹿皮卖了?”
佟穗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我爹说那张鹿皮太打眼,留着村里有人惦记,不如卖了省心。”
贺氏眼珠一转:“那鹿皮怎么也能卖十几两,你爹都花你身上了?”
眼前这些东西可不够十几两,贺氏想套套话,看看这侄媳妇是否带了银两过来。
佟穗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其他几人,仿佛没料到贺氏能问出这等直白无礼的问题。
小媳妇瞧着就乖巧好欺负,萧姑母已经忍了贺氏几句,此时直接把佟穗拉到自己身边,不悦地瞪着贺氏:“嫂子是替县衙的户房办事了吗,打听得这么仔细。”
百姓越穷,官府越想着法子盘剥百姓,这几年县衙那边经常派差役过来,凡是交不足苛捐杂税的就翻箱倒柜搜索家产,能扒一层是一层。
萧姑母话说的平和,却登时叫人将贺氏与差役横行霸道的刻薄嘴脸对上了。
贺氏被臊成了猪肝脸,瞥眼萧姑母身后不知在偷笑还是怎样的新媳妇,贺氏哼了哼,给自己找补道:“我就随便问问,想着如果亲家公真把卖鹿皮的银子都给了侄媳妇,那可真是疼女儿了,天底下难得的好爹娘。”
萧姑母:“那是必然的,阿满带过来的嫁妆跟嫂子当年给玉蝉预备的都没差多少。”
贺氏:“……”
她心虚地看向女儿。
萧玉蝉埋怨地瞪了母亲一眼,佟家的条件能跟自家比?偏偏她遇到一个抠门老娘,好东西都不肯给她。
贺氏接连被怼,转身把气撒在了亲儿媳身上,阴阳怪气地道:“这世道,父母双全就是好的,就算不给备嫁妆至少还能给嫁出去的女儿撑腰,不像有的人,一样嫁妆都没,连爹娘也没了,那才是真正地可怜,你们这些有爹娘护着的且知足吧。”
这话太戳人心肝了,佟穗看向单独站在门口的林凝芳。
林凝芳一身农家妇的布衣打扮,只是那脸那身姿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面对婆婆的话刀子,林凝芳不怒不悲,神色平静地朝贺氏笑了笑:“儿媳确实可怜,可若非我家破人亡,三爷怎么娶到我这样的高门小姐,您就偷着乐吧。”
偷着乐?
贺氏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天了,指着林凝芳连珠炮般数落起来:“我乐个屁!你除了会念几句酸诗还会做什么?到我们家快一年了,一顿饭都没给我做过,一件衣裳都没给我洗过,处处要我当婆婆的伺候你,早知道高门小姐都是你这样的,我宁可不要儿子也不许他带你回家!”
林凝芳仍是那副淡漠模样:“第一,我是没伺候您,可我身边的阿真没少被您差遣。第二,是三爷非要娶我为妻,您有任何不满,回头跟他说去。”
婆媳俩你来我往唇齿交锋,佟穗站在萧姑母身边,默默地看着戏。
萧姑母却不能任由嫂子在新侄媳面前丢人现眼,直接抓着贺氏的胳膊往外推:“行了,大好的日子你瞎嚷嚷什么,一大家子人呢,赶紧跟我预备午饭去,让他们姑嫂几个待着吧。”
贺氏话里带着哭腔,一边回头一边诉苦:“我容易吗?别人都是当了婆婆享儿媳妇的福,我却天天被她甩脸子,我当姑娘时都没受过这份气……”
萧姑母:“你福气够好啦,凝芳出自书香世家,祖父做过宰相,人家愿意喊你母亲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姑嫂俩迅速走远了。
屋里还静着,佟穗毕竟是女主人,主动担起待客的职责来,惊讶地看向林凝芳:“三弟妹的祖父,莫非就是人人称讚的林相?”
贤相林远鸿,曾经辅佐武宗皇帝励精图治造福国民,可惜武宗命短,继承帝位的禧宗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昏君,驱逐贤臣重用奸佞,祸害得民不聊生,最终自食恶果,诸侯相继造反,亦有民间群雄起事,战火四起,朝廷的江山也越缩越小,只剩北地各州郡。
林凝芳上下打量佟穗一遍,淡淡道:“是又如何,林家已败,我与你们一样都是草芥,甚至还不如。”
至少佟穗是萧家正经娶回来的,她连嫁衣都没穿过,直接在荒林里与萧延做了夫妻。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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