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崔凝一向不拘小节,凌氏在与她聊天的时候不自觉便会说出一些从前绝不会宣之于口的话,她小声道,“我进门时,当今已经登基多年。二圣临朝之时经常居于洛阳,我猜想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未必愿意顶着谁家妇人的名头,伱祖母八成是看出什么迁都的苗头,便豁出去跟着买了,几乎花掉我嫁妆大半,后面好几年都没动静,我就想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还犹豫过要不要出手。还好我忍住了!”
直到七八年前洛阳开始修整宫殿,之后地价飙升,直到现在寸土寸金,她之前买下的产业直接翻了几倍!虽然说,当初那些钱若是当做本金去做生意或许也能翻几翻,但那多辛苦啊!躺着赚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种高瞻远瞩决断所获得的成就感无可比拟。
一进门便花掉大半嫁妆,对于一个新妇而言确实需要极大魄力。
崔凝发现,观察力、魄力、手腕、耐心,自家母亲一样不缺,只不过她自幼接受的淑女教育在不断磨掉她本可以拥有的大局观,导致她看问题角度有局限性。
“母亲真了不起!”崔凝由衷的赞叹,也真心惋惜和心疼。
凌氏作为世家新贵,这些年一派欣欣向荣之象,然而未来的家主凌策并不是一个有野心有手段的人,反倒是真正有潜力的人被当做联姻工具教养。
她到现在才明白,母亲为何那样操心姐姐婚后的日子,因为她嫁给父亲也曾有过相似的心路历程吧!
崔凝紧紧抱住她,声音很轻,但斩钉截铁的道,“母亲真的很了不起,和祖母一样了不起。”
凌氏愣住,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发酸。
她无疑是一个好主母,过往被许多人肯定过、称赞过,但唯独这一次,竟因为这样出格的话题得到肯定,心中某处被触动。
然而她不敢深想,很快按下了情绪,笑斥道,“好了。拍马屁也逃不过学中馈!”
“啊!”崔凝哀嚎,抱得更紧了,“我明年再学!”
凌氏无情拆穿,“别以为我不知道,等你回了衙门又是遥遥无期,明年推后年,后年推大后年,我可不想丢人丢到亲家跟前,明日说什么都得给我学。”
于是第二天,崔凝便在家里上工了。
凌氏为了让她不耽误养身体,甚至把一大早该处理的事情都往后挪了两個时辰。
操持家事对于崔凝而言还真不算特别难,但是比起监察司的事务居然更加繁多复杂,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特别考验耐心。
她发现中馈其实是一门大学问,能从中学到很多。被勾起兴趣之后,甚至都不需要凌氏催促,自己便兴致勃勃上手了。
本来只安排一个时辰的学习,她愣是学了四个时辰,到了晚间还拿着下人名册研究人际关系。
那劲头,凌氏看着都害怕,从一开始耳提面命,变成了苦口婆心劝她歇一歇。
晚间,凌氏洗漱之后躺下,又猛然坐起来。
崔道郁吓了一大跳,“发生何事?”
“不行,我得去看看凝儿。”凌氏说着就要起身。
崔道郁拉住她,“大晚上的,你去看什么?”
凌氏无奈说明原委,“我想着距离凝儿出嫁也没两年了,正巧她年下闲着,我今日便带她学学如何管家,谁知道她刚开始还万般不乐意,学着学着就撒不开手了,暮食之后还要折腾,被我劝住了。”
崔道郁不解道,“这不是挺好吗?”
“你忘啦!咱闺女刚回来的时候,天还不亮就起来扛着扫帚去扫地,那么丁点,人还没有扫帚高!哎呀,这孩子过于勤快我心里不踏实,她现在正养着身子呢!我得亲自去看看她有没有偷偷熬夜。”凌氏拍掉他的手,开始穿衣裳。
崔道郁一想,也跟着爬起来,“那我跟你一块去。”
夫妻两个穿上衣服悄悄摸去了崔凝那边,确认没有亮灯之后才放下心。
“我早知道她不是那种不知好赖的孩子。”崔道郁欣慰道。
凌氏瞪他一眼,“事后诸葛!早知道你别跟着来啊?”
崔凝不知夜里发生的事,次日再去找凌氏时,便被她拉着选衣裳布料、首饰。
“针线上给你大师兄做的几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他意,你选些布料再多做几身。”
崔凝仔细选了几匹青灰、墨蓝料子,“大师兄习惯穿道袍,回头用这两匹做几件厚实点的。”
“夫人,二娘子,魏大人来了。”侍女进来禀道。
崔凝道,“不是说傍晚,怎么这么早?”
“哼,我还嫌他来的晚了呢。”凌氏哼笑。
侍女捂嘴偷笑,“是来送节礼的!”
年前魏潜没有空,是魏家安排人过来送的节礼,他年前还收到崔家送过去的大氅,怎么也应该来告罪拜谢。
崔凝反应过来,“他一休息就替我去找师父坟茔去了,大概今天才闲下来吧!”
凌氏本也没多生气,闻言便打趣她,“胳膊肘这就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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