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并非是安静无声的,隔着一道黑糊糊的窗户,雨落在地上的滴答声、栖息在树上的蛐蛐发出的吱吱声、断断续续的狗吠声……混杂在一起传进漆黑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祁盛睡得迷迷糊糊的,手臂朝身侧下意识地一摸,只感受到一抹床单的柔软。他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发现当时明明跟他一起躺下睡觉的余好不见了!
祁盛下床把灯打开叫了几声,没人应;趿拉着拖鞋开门去厕所,也没找到人。当下就心里一惊——余好不会趁着他睡觉连夜跑回嘉和了吧?
她就这么讨厌我吗?我一出差她就跑到华阳来,我一找过来她就连夜跑回嘉和,当真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把我当什么了,污染空气的垃圾吗?
祁盛又惊又怒,胸膛不断起伏,他甩上房门就冲下楼,还没等他在心里把回到嘉和见到了余好,要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给好好顺一遍,就停下了脚步。
一楼大厅里有微弱的光,那是从大门外透进来的。原本该紧紧关闭的两扇防盗门此刻敞开了一道不算宽的口子,余好披散着一头黑发,穿着略小的睡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头顶是明亮如昼的电灯。
祁盛狂躁不堪的内心随着这熟悉背影的出现,快速变得平和起来。他站在原地低头自嘲一声,嘲笑自己的急躁与蠢笨。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格外异常。
他放轻步子,一步步走向她。
“余好。”祁盛喊。
余好没回应,祁盛看到的仍旧是那个瘦削的背影,他皱眉手掌轻拍在余好肩头,放大声音继续说:“余好?”
突如其来的拍打致使余好打了一个激灵,像是灵魂回笼一般,飘荡在四面八方的思绪在这一秒,汇聚在一起重新回到脑子里。她侧头望过来,溢出口的叫声在半夜三更显得有些尖锐:“啊?!祁盛?大半夜的你干嘛吓人啊!”
“我叫了你好多声,是你自己又在发呆不理我。”祁盛看她被灯光照得惨白的脸,乌黑的眼珠,死白的唇色,他轻哼一声,带着浓重的戏谑意味:“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来吹什么风,我刚还以为女鬼呢。”
他伸手去摸余好的脖子,指尖触到一片冰冷。“快回去睡觉,这风吹得我冷死了。”
余好摇摇头:“我睡不着,起来坐坐,你去睡吧。”
祁盛默不作声,稍微侧了下身体,站在她身前,挡住了一点风,他问:“为什么睡不着?想你爸爸了吗?”
他是站着的,居高临下地把眼神投下来,余好坐在小板凳上,微微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线条流畅的下颚显得冷硬无比。
余好眼睑下敛,看水泥地上裂开的缝隙,她不置可否,随后问:“你会想祁叔叔吗?”
“当然会想,他是我父亲。”祁盛扯扯裤腿蹲下来,视线跟她齐平,他轻笑,“但我不会跟你一样,半夜偷偷掉眼泪。”
余好抬起眼皮一瞪,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谁半夜偷偷掉眼泪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只要祁盛再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鼻尖相抵,嘴唇相贴。这种距离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只会在上床的时候才会有。
但祁盛没有再进一步,他抬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余好泛红的眼角。近距离看,她眼眶充血,眼睫微湿,面颊上还扒着两道干燥的泪痕。
祁盛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你啊,你怕我嘲笑你,趁我睡着了,从床上爬起来躲门口流泪呢。”
余好被说得一噎,喉咙里再也蹦不出任何字来。
虽然她确实哭了,但高傲却又廉价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祁盛面前承认这个事实,不允许她把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在祁盛眼前展现出来,她会觉得丢脸没面子,即使她在祁盛面前流过很多眼泪,但那都是在床上。
余好把脸侧过去,不理会祁盛的取笑,又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女孩子哭一哭是没关系的,余好。”
“下次如果你又想哭了,不必躲着我,我不仅不会笑你,还会摸摸你的头安慰你呢。”
他抬起手来放在余好脑袋上,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余好挺着脊背不动,她眼神掠过祁盛的肩,去看一串又一串的雨珠,它们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或者是永远都不会停歇一样,从高高的天际上重重地砸落下来。
她想问祁盛。
你跟我说女孩子哭一哭是没关系的,所以你才总是让我哭,对吗?
你说你会安慰我,每一次让我哭过之后,给的那一颗糖果,就是你的安慰,是吗?
但她没问,她怕点燃了祁盛那一点就炸的脾气。她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祁盛,看到他换了个位置,蹲在自己身侧。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风吹到祁盛脸上,吹得他脸都僵了,忽然,他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揉了把脸不经意地问道:“你爸爸的坟在那里?这次回来你去看了吗?”
“在那座山上。”余好向不远处一指,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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