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把人扣在铁椅上就出去了。
为了掩盖慌乱,莫寻假模假样有条不紊地从包里拿出纸笔,铺在隔离台上准备记录。
透过防弹玻璃,他看向对方的眼睛,冷静道:“何以鲲你好,我叫莫寻,是你的二审辩护律师。”
何以鲲气定神闲地坐定后,斜了他一眼,“一小时一万,你抢银行吗?”
莫寻:“……”,果然越有钱越抠。
莫寻平时总是沉着脸很冷漠,别人很难从他脸上察觉到情绪,冷调的声线更让他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于是他装起来得心应手。
“这是我的事,有人愿意出高价,难道我蠢到有钱不赚吗?”
“是谁派你来的?”何以鲲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莫寻。
何以鲲的亲妈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说她是委托人,莫寻这才明白他亲妈为什么不让说。
于是他继续冷声道:“把你自己的事交代清楚,其他的就别问了。”
“你以为我傻吗?要是田晓云请你来的,就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我不会花她一分钱。”
莫寻:“……”这就猜到了?
看他不说话,何以鲲一侧头向后面铁门那边大喊,“警官!送我回去!”
“等等。”
就这么走了他多没面子,他只能说谎了,“是你爸请我来的。”
何以鲲愣了片刻,眉毛一挑露出一脸痞气。
“哎你们这些当律师的是不是都以为自己是人精、别人蠢得像头猪啊,何严会请你来?你谁呀?牙长全了吗?”
“何以鲲!”莫寻终于没忍住。
作为一个职场里打酱油的角色,莫寻最怕别人轻视自己,他三年没接过一个案子并非业务不通,但也绝没坦然到可以让人随意调侃。
然而,莫寻此时的想法也跟着变了,本打算糊弄糊弄就算了,可这货激起了他的战斗欲。
“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何以鲲咄咄逼人,“一小时一万不好赚吧。”
要不是中间隔着防弹玻璃,莫寻其实挺想上去抽他的,虽然明知道打不过。
不行他得保持冷静,想想对策,于是心里默默来了个深呼吸。
他想起田晓云说过,何以鲲酒精过敏根本不可能醉驾,这起事故肯定有猫腻,所以二审想让他做无罪辩护。
莫寻本以为田晓云在骗他,因为有些委托人怕律师不接案子,会说谎甚至歪曲事实说服律师,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因为正常情况下谁都会积极配合,争取减刑,哪怕少坐一两年都要争取,而何以鲲却躲着不见,这就不正常。
莫寻断定,何以鲲可能藏了什么不能说的事,对于这个案子,他真有点好奇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管谁被冤枉都会闹情绪,如果骂我几句能让你舒服点,你可以随便骂……”
“……不过提醒你,既然我已是你的律师了,我就是你最该信任的人,你唯有好好配合,才能打赢官司。”
何以鲲沉默片刻,突然咬音咂字说得很干脆,“人是我撞死的就这么简单,我不需要律师,你可以滚了。”
再次听到“滚”,这让莫寻很受伤,他又有点顶不住了……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败下阵来,于是咬咬牙继续道:“何以鲲,你爸跟我说,其实你是个乖孩子,是他太忙,忽略了对你的教育,才酿成今天的大祸——”
“你说什么?!”
莫寻正在鬼扯,何以鲲突然暴怒了,他双目喷火般怒视着莫寻,活像一头惹毛了的狼,“何严……他这么说?”
这话根本不是寻求答案,而是在表达一种强烈的质疑或者纯粹的不爽……
莫寻赶紧闭嘴,早听说过他们父子不和,没想到不和到这种地步……他本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看来是画蛇添足了,不对是打草惊蛇,好像也不对……
然而不由得他多想,何以鲲的情绪越来越不稳了,他开始变得有些失望有些难过或是别的什么。
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莫寻低着头准备随时迎接何大少的狂风暴雨,甚至后悔没听警官的就坡下驴。
因为何以鲲的名声特别不好,就像警官说的,十几岁混社会,啥坏事都干,开口骂人是常态。
然而暴雨没来,莫寻缓缓抬头,可是……何以鲲正目光空洞地盯着某处,浅浅的泪水在眼底打转,他一仰头生生憋了回去……
何以鲲会哭?
震惊之余,莫寻忽然感觉他挺可怜的。
或许他现在需要倾诉,于是莫寻小心翼翼问,“有什么话说出来,相信我,我可以帮到你。”
对面的人慢慢回过神看了他片刻,忽然嘴角上扬,龇出一个嘲讽的笑……
莫寻心说好歹不骂人就行,于是他耐着性子等待对方情绪彻底稳定,之后尽量用温和的语调问,“何以鲲?有什么话说出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然而不问还好,一问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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