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林北生说,“你出来吧。”
于是周青先放下水杯,微微定神,在林北生一串碎碎念中总算平复心情,借着微弱的光走出客厅。
只见林北生跨坐在一辆黑色的哈雷上,穿了一件皮外套,笑得十分爽朗,高高挥着手向周青先打招呼。
“我到了!”明晃晃的灯打过来,他高举着手,大大咧咧,向周青先郑重宣布,“你别害怕。”
周青先喉结滚了滚,眼底盛的光聚成月牙模样,这样迎着光不太看得清林北生的脸,但他能想象得到对方肯定又是平时的蠢样。
电话直到现在都还没切断,周青先向林北生走进,口是心非地讲:“我没害怕。”
林北生冲他一笑,将身上的外套披到他身上,又给他扣上一顶头盔:“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会老实穿外套,风吹起来真的很冷哦。”
“上来吧。”他指着自己的腰那儿,“那你要是怕了可以抱我这儿,一般般怕就扶我肩。”
外套穿在周青先身上松松垮垮,他慢条斯理地理好,又将头盔的玻璃罩推开,撑着林北生的肩膀坐上了车。
林北生微侧着脸看他,确认他就绪了之后才坐正,笑盈盈说:“走了哦。”
周青先在头盔下闷闷地发出一声嗯,过了好一会,又说谢谢。
林北生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然后风便随着头盔的缝隙灌进来,初秋夜晚的风确实很凉,开过路口时他瞥了一眼,也看到了林北生说已经开花的月季,很漂亮的红色,和他颈上山茶的颜色很像。
周青先吸吸鼻子,空气里没有花香,只有林北生身上的橘子味道。
真是奇怪的人。他的视线落回林北生身后,对着他短短的发尖想。
明明开过来的时候话像说不完那么多,接到人了却反而一言不发。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明明刚才的车灯像聚光灯一样落在身上时,自己苍白的神情、惶恐的姿态,肯定都是藏不住的——发生了什么、在害怕什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是不好奇,觉得没必要,还是神经大条到根本没有发现?
……大概率都不是。
周青先的手指慢慢下移,抓住了林北生一点衣角。
明明什么都察觉到了,却什么都不说,明明看起来是多粗犷多凶恶的人,却擅长用这种委婉又淳厚的形式一点一点消磨人的意志,于是多别扭的人、多会撒谎的狐狸都能软和下来,安静地融化,沉默地消融,成为一滩缄默的水。
这样形容林北生恰当吗?用篝火、星河、晨曦一类让人听闻其名就能感觉到力量的词来形容林北生合适吗。
应该不止于此,他不会像火一样危险,也不像星星一样遥远,他就该是踏实且温柔的,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这多可恶啊。周青先闭上眼睛,默默地想。这样的话,不就显得自己很卑劣又很渺小吗。
林北生不一会便开到了目的地,隔着头盔弹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到地方了。”
“我在想,和你比起来我可真该死啊。”周青先磨磨蹭蹭的下车,面无表情地说。
林北生一言难尽地望着他:“突然说什么呢。”
周青先本来准备随口说是开玩笑的,结果头盔一摘,看见三个脑袋在墙边那儿竖成一排,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周青先:……
林有前林有后和他们的拜把子大哥耿旭,三个人有条不紊地排成一竖歪着头往这边看呢,对上视线之后三人便把脑袋往墙后一缩,蹲着窃窃私语。
耿旭:“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你们嫂子,你林哥每天念人家一万次。”
林有后:“嫂子真的长得好好看啊,哥怎么不早点带过来给我们看呢。”
林有前捧着脸:“感觉和我们好不一样啊,看起来就很有气质诶。”
“在这碎碎念什么呢,不吃东西就回家去了。”林北生绕过去,一人头上给了一记手锤,嚷嚷把人赶走,“旭子你小子也是,别一天天的张嘴就来。”
耿旭嘿嘿一笑,搂着弟弟妹妹的肩膀溜去喝酒了。
林北生转过来朝着周青先笑:“旭子喝多了,嘴里没个收敛的,你往心里去。”
周青先无所谓地耸肩,把话题牵开:“那是你弟弟妹妹?”
“对啊,刚上高中。”林北生没心没肺地说:“在学校还没待几天呢,一放月假就要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把周青先带到了角落。
甜点、烧烤、温水、酒精都有,这是灯光能庇护到的最后一点角落,林北生大无畏地割舍给了周青先,又取了两个抱枕,用棉花填充物把周青先包裹起来。
“这样能习惯吗?”他问周青先,“那群人喝起酒来很来劲儿,你要是嫌吵就在这里我陪你,你要是想喝酒,我就带你去中间最好的位置。”
周青先掀起眼皮,看向林北生所谓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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