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后,桑窈静静开口:“先停下。”
马车缓缓停下,燃冬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桑窈无声呼出一口气,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出了车厢,她回头道:“燃冬,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些事来。”
燃冬跟着一同出了马车,道:“奴婢跟你一起。”
桑窈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得自己去。”
桑窈少有这么强横的时候,燃冬心中虽担心,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桑窈转身离开。
沉闷的雷声响起,从天际蔓延,轰隆一片。
雨滴落下。
桑窈从未跟旁人提起,陆廷曾派人专程来送过信,信上只有七个字,是一处地址。
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她心情沉重的加快了脚步,不就是被大青虫摸一把嘛,这有什么,总该为族中做点什么。
可那处地方她并不常去,并不熟悉,只得凭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桑窈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可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劲起来。
等等。
她似乎又迷路了。
她找不着那个地方了。
……
她要被自己蠢哭了,怎么会废物成这样,上赶着被狗啃都找不着地方。
她崩溃的想,不会再有比她更蠢的人了。
海棠花瓣被雨水浇打,萎靡的落了一地,好似她的心情。
桑窈颓丧的盯着满地的海棠,忽而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她侧头看了过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荡隅街。
眼前是几乎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谢家朱红色的大门前,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下来,神色温和的同旁边的侍从说了一句什么。
桑窈记得,他是谢公子。
是谢韫的兄长谢檐。
桑窈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家那高高的牌匾,迟钝的脑袋里终于诞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冒着雨跑了过去。
“谢公子!”
谢檐应声回头,看见了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可雨水并未阻挡她艳丽的美,所以谢檐一下就想起了她是谁。
上回偷看阿韫的小姑娘。
而且阿韫认识。
他藏起诧异,弯着唇角彬彬有礼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桑窈喘着气,捏紧了裙摆,她道:“谢韫……在家吗?”
很少有人直呼阿韫大名。
谢檐面色不改,语调越发温和:“应当是在的,姑娘想见他吗?”
桑窈连忙点头,然后小心问:“……我可以见见他吗。”
谢檐想起他那薄情又寡义的弟弟,突然生了几分好奇,犹疑不过片刻,他便颔首,柔声道:“自然可以。”
小厮递给桑窈一件斗篷,叫她披在身上,然后桑窈便跟在谢檐身后进了谢家大门。
府内碧瓦朱檐,层楼叠榭,青皮古松错落有致,比之桑窈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可她现在无暇欣赏。
谢檐带她进了一处厢房,道:“姑娘且在这里稍等片刻,阿韫待会就过来。”
“在下还有事要忙,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即可。”
桑窈有几分局促的点点头。
谢檐走后,房内便只剩桑窈一人。
她捏着手中的茶杯,压下心中的紧张,不断思索着待会应当怎么同谢韫开口。
而此刻,青烟袅袅升腾的房间内,男人面前时一摞已经抄录好的佛经,面前一樽手臂高的肃穆观音像,雍容慈母的妇人正坐在他身侧,手中持一串檀木佛珠。
可他的耳边并不清净,妇人口中正不厌其烦的训导着他。
谢韫低眉,脸色极差。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兄长,不过比你大个两岁,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可你身边竟无一个知心体贴之人,你说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便是,我同你父亲总不会逼你。”
她苦口婆心:“罢了,娶亲之事就暂且不提,你如今这个年岁,身边没有女人这不是让人诟病吗?”
她已经听过无数关于他儿子不举或断袖的传言了。
真是荒谬至极!
净敛默默侯在一旁,不敢吭声。
从前夫人还怕主子不高兴,鲜少提及,如今越拖越久,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逮着主子都要教育一会。
这些话连他都快会背了。
不过主子活该,多训会。
也恰是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韫立即道:“什么事。”
小厮声音传来:“公子,二公子说秋水苑来了位贵客,邀您前去相见。”
谢韫没有半分犹豫,当即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迅速的看向净敛道:“既然如此,净敛你先陪夫人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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