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的呆愣少年,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祭台上,在明灭的烛光中宛若一尊泥胎木塑。
直到确认最后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王远原本木然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眼神恢复灵动,拼命搓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心中无声叹息:
‘十五年啊,你们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劳资如果继续待在这儿,迟早被这些所谓的血脉亲族给害死啊!’
即使此间已经没人,却也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显然对这少年来说谨小慎微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自降生伊始,穿越者王远就幸运地没有经历胎中之谜。
但幼儿的身体实在太过弱小,与他带着庞杂记忆转世而来的灵魂实在难以匹配。
故而在他从小到大接近十五年的时间里,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沉寂。
在大多数沉寂的时间里就像是个智商只有三四岁的痴傻儿,也是所有王氏族人对他的固有认知,根深蒂固毫不怀疑。
但是,随着身体不断成长,王远主意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就在刚才的“尸祭”中,他此生灵魂和肉体上的不协调之处已经彻底消散,痴傻状态也就此一去不复返!
此时的王远,却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危如累卵的凶险境地。
危机源头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还在向他大礼跪拜的北邙山大陵王氏宗族!
说起大陵王氏,就不得不提此世大炎王朝所在的赤县神州。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神诡世界。
道法显圣,山精野鬼傲啸山林,妖魔诡怪层出不穷,就算那人人追求的长生不死都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而北邙山上的大墓中除了丰厚至极的陪葬品之外,那些王侯将相、青史名人留下的尸骨本就是极上乘的练法材料之一。
当然不可能少了人手看护。
这居住在山下古槐坳大陵村的王氏一族,便是自大炎朝初代洛阳王“伊厉王周彝”下葬开始,便负责看护这一脉王族陵寝的守陵人。
这份职司由王氏族人世代相传,到今天为止已经延续了将近两百年。
巧合的是。
降生于这个家族的王远意外发现,今生不仅是姓名、外貌、生辰八字甚至胎记,竟然都和前世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他在前世早就已经孑然一身,能以这种重活一世,还有希望一窥能长生不死的道法仙术,本应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但以族长王云虎为首的大多数王氏族人显然不这么想。
他这一脉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是王公长房、长子、长孙延续下来的嫡系主脉,同时也是历代的王氏族长,代代如此从无例外。
按理说王远父母早逝他也惨变孤儿,还天生“痴傻”,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旁人的利益,更到不了要被人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可谁让他这长房唯一继承人的名下,还挂着……足足一千亩私田呢?
虽说王氏族中这些年不仅领着大炎朝廷的俸禄,还有免除赋税的族田供养,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富足。
但不算各家的私田,作为家族立身之本的族田一共也不过才两千亩。
可想而知,当年王远爷爷用军功换来的这一千亩良田,是何等的让人眼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项自古以来便有的恶劣传统——吃绝户,自然而然便降临到了王远的头上。
而且现任族长王云虎是个会做人的。
虽然自己吃掉了大头,却也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宗族里面只要是会喘气的一个都没有拉下,通通分了一杯羹。
全族上下,没人在乎这其实是别人用命挣回来的家业,反倒是人人都在称颂王云虎的仁义。
个别有良心的,也顶多不闻不问,权作不知。
眼看王远还有一个月就要年满十五岁,录入军籍成为领取朝廷俸禄的正式守陵人。
族中需得向主管着各家王府陵墓事务的“大陵司”,甚至是京师守卫皇陵的“神宫监”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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