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蓬莱殿, 小雪飘摇。
院中红梅傲立,摇曳身影刻在海棠花窗上。
丝丝缕缕的冷意自足尖腾起,很快, 遍及全身。
下颌生疼,没有靶镜照着, 沈鸾也能猜出那上面定是留了红指印。
母亲的话顺着抄手游廊, 遥遥传来。
一步一步好似踩在沈鸾心口。
沈鸾瞳孔骤缩,为裴晏露||骨的话, 也为游廊下朝这边行来的母亲。
“裴晏, 你松开我……”
扼在自己下巴的手指不松反紧。
裴晏步步逼近,凌厉眉眼骤然在沈鸾眼中放大。
他唇角笑意似有若无,只轻飘飘一眼, 顿时叫沈鸾不敢再乱动。
裴晏刚刚说的什么?
……画本?
沈鸾猝然惊呆,后知后觉,裴晏这话背后的意思。
那画本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裴晏怎会知道?
难不成那一夜他就在自己院中,看着自己秉烛点灯……
羞恼和气恼一并爬上沈鸾双颊, 怒意渐起, 沈鸾恼羞成怒:“你居然、居然……”
手脚胡乱蹬着,沈氏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鸾听见母亲的声音,听见她在廊下问绿萼为何站着,听见她……一步步走来。
金缕鞋踩在台阶上,只需再往前走几步……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 沈鸾忽的挣开裴晏的束缚, 她站起身,惊魂未定, 胡乱甩袖之际,案几上高高立着的汝窑美人瓢倏地被沈鸾甩落在地。
只听一声清脆声响——
再之后,是汤圆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一团奶白色疾速朝沈鸾飞奔而去,又在看见沈鸾身侧站着的裴晏时,急急刹住脚。
往后退开一步,纵身一跃,跳到身后高高的博古架上。
满地的碎片狼藉,随之而来的是沈氏焦急不安的声音。
她步履匆匆迈入花厅:“发生何事了?”
瞧清地上的一幕,再看看博古架上舔着爪子的波斯猫,沈氏攥紧巾帕,捂住心口,忙不迭往沈鸾走去。
“没伤着罢?都是我不好,刚想着给这猫剪指甲,没的吓坏了它。”
沈氏朝裴晏福身:“妾身见过五皇子。”
裴晏颔首:“夫人请起。”
沈氏笑笑,满含歉意:“是我的不是,没的叫这猫儿冲撞了五皇子。”
宫人躬身进了花厅,很快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夜色空寂,天上如搓棉扯絮,雪珠子簌簌扑了一脸。
缂丝盘金屏风前,沈鸾面色淡淡,再无先前的温和,她眼底还藏着愠怒:“五皇子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宫去,省得天黑撞客。”
声音冷淡,赶客之意显而易见。
好歹是沈鸾的救命恩人,又是皇子,沈氏不好拂裴晏的面子,只歉意笑笑。
又拽着沈鸾衣袖,悄悄睨她一眼。
沈鸾别过脸去,不理会。
裴晏笑而不语,拱手起身离开。
临行前,还不忘轻轻瞟了沈鸾一眼。
那目光极轻极淡,意味深长。
沈鸾狠命拿眼瞪回去。
蓬莱殿又恢复往日的安宁。
沈氏心系沈鸾,担心她开罪裴晏忧心忡忡,她搂着沈鸾双肩,轻声细语:“当日在崖下,幸而有五皇子相助,怎么说他也是卿卿的救命恩人。先前不还说,送了好些谢礼去明蕊殿吗,怎的如今又剑拔弩张?”
“那是我……”
一想起裴晏知道自己看的画本,还对自己说那些话,沈鸾气红一双眼睛,不肯叫沈氏再说裴晏半个好字。
沈氏无奈一笑。
夜已深,她也差不多得出宫,沈氏拍拍沈鸾肩膀:“你好好歇息,那药膏叫茯苓和绿萼看着点,一日也不许落,省得将来落了病根。”
沈鸾一一答应,目送沈氏乘车离去,转身,脚边忽的多出一直奶白色的团子。
沈鸾俯身,将汤圆抱在怀里。
她拿下巴蹭蹭汤圆的脑门,眼底柔情万分。
茯苓和绿萼垂手候在一旁,跟着笑:“这猫儿果真通灵性,也就在郡主面前,才这般乖顺。”
蓬莱殿前伫立着一众戳灯,光影亮如白昼。
汤圆窝在沈鸾怀中,许是这段时日困在宫里久了,汤圆瞪圆一双漂亮的眼珠子,左右张望,好奇不已。
试图从沈鸾怀中挣出去,拿爪子刨台阶上厚厚的积雪。
茯苓和绿萼走近,汤圆立刻扬起毛茸茸尾巴,满脸警惕,也不再刨雪顽,只盯着茯苓和绿萼看。
沈鸾挥袖,屏退宫人:“你们不用跟着,我一人走走就好。”
茯苓和绿萼相视一笑,终不放心,退至廊檐下,远远瞧着沈鸾。
白雪覆盖的崇峨宫殿,树影婆娑。
宫殿门口挂着两盏精致的玻璃牛角灯,光影朦胧,隐隐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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