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吓得滑跪在地,手中的羊角灯也跌碎,他颤颤伸出手,手指所向,是江上一艘画舫。
那画舫张灯结彩,玻璃画圣寿无疆纹挂灯高高挂着,金碧辉煌,彩光熠熠。
沈鸾手提一盏玻璃绣灯,言笑晏晏站在裴衡身侧。
两岸笑声不住,沈鸾俯身,同裴衡耳语。
忽然,一声礼花腾空而起。
响破天际。
刹那间,万盏天灯自江畔缓缓升起,灯影如昼。
上面的祝辞,是沈鸾自京中万户人家得来的,皆同裴衡相关。
祝辞字字句句,写在天灯上。
裴衡眼尖,看见了天灯上的祝辞之语。
他愕然,紧缩的瞳孔映着满天灯影:“卿卿不为自己求?”
天灯灼目,照亮沈鸾笑靥如花的一张脸。
她垂眼笑。
“我所求不过阿衡一人。”
沈鸾伸手,将一同心结放在裴衡掌心,那是她花了半个多月才学来的。
“只愿阿衡长命百岁,同我……长相守。”
宫宴在即, 今儿是长安郡主的生辰,然时辰已过,沈鸾却迟迟未见身影。
蒋贵妃着一件粉色缎绣花鸟纹宫裙, 脚上是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粉妆扑面, 可谓是人比花娇, 分外妖娆。
那鞋是她特意挑的,皇帝虽勤政, 可也不是古板性子。有时在床上, 也喜欢用点别的东西。
这芙蓉软底鞋,便是其中之一。
自秋狝后,皇帝已有数月不曾踏入蒋贵妃的宫殿, 蒋贵妃忧心是先前百日枯一事败露,日日夜夜夜夜悬着心,提心吊胆。
今儿好不容易遇着沈鸾生辰, 想着好好在皇帝眼前表现一番,不曾想沈鸾迟迟未出现。
台下舞姬身姿轻盈, 踏着鼓乐翩跹起舞, 美若天仙。
蒋贵妃端坐于案几后,双眉紧拢, 心思并不在此处,手中的丝帕叫她攥得皱巴巴的。
目光四下张望,终等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打探消息的侍女匆匆赶回,俯身在蒋贵妃耳边低语几句。
蒋贵妃愕然:“……什么?!”
声音颇高。
话落, 蒋贵妃忙掩唇, 她清清嗓子:“……打听到什么了吗?”
侍女俯身,未及开口, 忽听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遥遥的,自远处传来。
礼花绽放,震耳欲聋。
而后,成千上万的天灯腾空而起,整片天幕照如白昼。
宫宴上鼓声渐消,众人齐齐站起,瞠目结舌,斑驳光影映照在所有人眼中。
蒋贵妃扶案而起,诧异:“这、这是……”
侍女终得了空,小声解释:“娘娘,这是长安郡主为太子殿下点的天灯。”
天灯万盏,唯求太子殿下长命百岁。
皇宫外。
江畔两侧人人惊呼,百姓眉开眼笑,点点烛光跃动在他们眉眼。
“你听说了吗,这天灯长安郡主为太子殿下点的。”
“怎么没有,那天灯上的祝辞,还有我家的一份呢。”
那人恰好是说书先生,妙语连珠,引得众人齐齐发笑。
“长安郡主心善,但凡为太子殿下祈福的,家家户户都能得十两银子。我还听说,郡主心诚,那天灯上的祝辞,都是她自己一字字誊抄的。”
众人惊jsg呼:“上万盏天灯,这得写到何年何月?”
说书先生笑笑:“要不怎么说佳偶天成呢?郡主和太子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常人可比,这也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就算老天爷来了,也拆不散他们俩。”
欢声笑语在耳,独裴晏满脸阴翳,站在灯火阑珊处。
夜色氤氲,天灯顺风而起,烛光点点,却怎么也落不到裴晏脸上。
他听见身侧有人赞沈鸾心善,听见百姓高颂沈鸾对裴衡的情比金坚,听见他们对沈鸾和裴衡的祝福……
“老天爷也拆不散……”
裴晏低低笑一声,一双眸子藏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手心的痂结了落,落了结,终再次掉落。
点点血珠自手心滑落,映着天上烛光。
江上青波晃动,李贵一身常袍,寻了半日,终在江边找到裴晏。
他气喘吁吁跑了过去:“……主、主子!”
李贵垂手侍立,颤颤将话道完,“江上除了长安郡主那一艘画舫,再无其他。”
裴晏冷眼横扫。
李贵头埋得渐低,恭声道:“奴才寻了许久,连一叶小舟都看不见。问了方知道,那是长安郡主亲自下的令,说是今夜不想让人打扰、打扰……”
眼眸低垂,李贵仍能感到自己后脊生凉。
支支吾吾半晌,李贵终将话补全,“不想让人打扰她和太子殿下。”
江畔两岸笑声连连,人声鼎沸,犹如坠入画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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