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慢吞吞关上。而女孩连慢吞吞转过脸都不肯。过去一周他找她四次,也被拒绝四次。室友过生日、辅导妹妹写作业、和老师吃饭、学校有志愿活动。季允之懒得再问,今天干脆直接给她发学校门口的照片。商忆这才不情不愿出来。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普普通通的糖果色发卡。放书包时,刘海垂落。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修饰。但他还是伸出手。食指指骨轻轻划在侧脸。她向右躲了躲,只有小耳朵朝向他。但没有撒娇。他想要她。坦白说,他最想做的事是且只是找到一处无人角落,将她抱起来,然后进入。季允之收回视线:“去吃饭。”商忆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周里还发生一件事。他带她去办过户手续。她明明事先同意,但在最后一刻,忽然堂皇推开文件,抓起书包就向外跑。在林荫下,他将她揽入怀里。如果让他作为旁观者评价,他又想说一句愚蠢了。她知道有多少人,甚至包括那些学历和技能不逊于她的人,将人生的黄金时代抛落在这里,都买不起哪怕一套他给她的那些房子,只能黯然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他们的家乡省会吗?但这是一一。是倒在他肩头、小声啜泣的一一。穿着洁白连衣裙的一一。瘦弱到站在树下,像是可以先于树叶被风吹拂的一一。季允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抱着她时,宽大手掌甚至依旧按住她的后脑。小孩子。“不想去……那些西餐厅。”商忆低头揪着手指,“不想米其林,不想日料,不想坐电梯去那么高的地方了。”她根本就不适合那些场合。季允之差点笑出声。他还是有点了解她。是几乎人人都去过的、口碑好的、普通的早茶餐厅。只是更幽静,没有阿公阿婆们说八卦的热闹。是虾饺、乳鸽、蒸排骨、肠粉、萝卜糕。是她最熟悉的食物。和一份小蛋挞。“你……也喜欢这些吗。”商忆隔着灯光看他,“你们是不是也不吃辣?”“一一。”季允之望着她,“我出生在这里。”她莫名其妙地高兴。为什么?天知道呢,或许因为共同的故乡。她轻轻把蛋挞推过去一个。但他不吃这些。他只是看着她,不解为什么有人连捏筷子的动作,小口小口吃饭的动作,不小心碰洒普洱茶的动作,都能做得这样乖巧安静。她以为要回家了。以前的周五是这样。季允之是很真实的人,他也讨厌工作,讨厌通勤,讨厌开会,周五晚上只想拐她回家。但今天是音乐会。不是巴赫或莫扎特。不是所有适宜证明他接受过的艺术教育、而她只会感到陌生枯燥的东西。是宫崎骏电影主题。是很多很多年轻男孩女孩。
是隔壁座的女生喜欢商忆的书包熊猫挂件,红着脸来要链接。商忆仰起脸看他,眼睛都变得亮晶晶。他揉一把她的脑袋。为什么卡西法会听苏菲的话?因为她是哈尔的心脏。(《哈尔的移动城堡》,主题曲《人生的旋转木马》。)商忆买了一杯薄荷冰奶茶。她低着头咬吸管,想用这一动作掩饰笑容即将破土而出。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是这场约会的唯一败笔。但这只能证明——毫不用心的季允之,已经这样了。要她怎么学会克制对他爱意的向往呢?有人在遛小狗狗,遇到保安被说了几句,不服气反驳。海湾是盛夏的最佳降温手段。盛夏里的男人不应该穿西装。季允之不喜欢。他不会莫名其妙要什么手工缝制,不会戴所谓矜贵袖扣,他穿正常的t恤,也穿正常的黑色长裤。他很年轻。站在这座城市的人群里,总是修长得不像话。商忆藏到一边去,迎着海风,慢慢、慢慢喝她的薄荷奶茶。它缓缓进入喉咙的过程,像眼前海面的寂静哽咽。他懒洋洋跟过来,抬手揽住她的肩膀,问她,是不是想回去了。商忆摇头。她鼓起勇气,踮脚将冰奶茶递到他唇边。他不吃辣,也不吃甜。偶尔打游戏时,会让她去拿一瓶冰可乐或雪碧。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也不爱吃,永远无所谓,反正吃不死。季允之低头看向她。羞涩、紧张、但期待的一一。商忆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他们一人买了一杯冰橙汁,在骑行道上挽着手散步。他们碰了碰杯。她的视线重新定格在他唇上。他微微弯腰。“就这种东西,”他拿手指随意刮一下她的鼻尖,“一天不喝都难受是为什么。”一一不会。但过去七天,见不到他的每一天里,一一都在数着心情。她捧着奶茶,终于真正地,给了他笑容。“一一,”他拿手心压住她的头发,语气淡淡,“和以前一样。明白吗?”门在身后关上。灯光系统的唤醒已经被提前叫停。腰上一疼,商忆被攥着转了个身,推在鞋柜一旁的墙壁上。急切的唇舌覆下来。她知道都是为了这个,她知道他所有类似思念的举措,都可以单一理解为想要她。但还是抱住他的肩膀,仰脸回应。有一点薄荷的味道。他好着急。除了记得拿手隔开她的后脑和墙壁,没有一丁点温柔迹象,像是要吞噬她。她仍旧很乖地攀上他的脖颈,手指收紧。仍旧很乖地回吻。她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已经多出怎样一味催化剂。季允之在思考。进入一个爱着他的一一,撞碎她、弄哭她,再去看清她眼里委委屈屈的眷恋,会是怎样的快乐。——————————————被迷倒的人端午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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