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母何时能好?”
是的,丝毫没有转机。
时日流转,她屈指有限的生命在缩短,郁症却依旧如故。从不愿见光,到开始不愿听到声响。
总是嫌吵。
开始的时候,贺兰泽命所有下人往来侍奉都不许发出声响。后来又命人抓去树上的知了,池中的青蛙,尽可能阻断一切惊扰到她的东西。
药也吃着,各种辅助做着,仿若都是无用功。
甚至她的右手,已经彻底握不住东西,自己用膳时都是左手持勺,用着用着便砸了碗盏。后来她见司膳的侍女惶恐,怕自己再吓到她们,便极少让她们近身,多来由贺兰泽喂她。
医官的轮番会诊,总是说着同样的话,慢慢来,此症不可急。又道各种方案皆可尝试。
这日,皑皑道,“阿翁,要不要让阿母抱抱阿弟,阿弟都百日了,阿母都不曾抱过他。她那样拼命生下他,应该也是爱他的。她从未提起他,也很有可能是她病了,无心无力想起来。”
莫说谢琼琚,便是贺兰泽,其实亦不过只见过那个孩子数回。
理智虽觉稚子无辜。
但是情感上,他真的接受不了他。
尤其是,为让他有命活下,又是横位,千钧一发之际薛灵枢折断了他的右臂和右腿,如今臂膀已经接上,疏通筋脉,但是右腿留疾,还不曾治好。加之早产而生,整个羸弱不堪。
他觉得是这个孩子累他生母至此。
又觉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如此纠葛中,他将心力都付给了谢琼琚,并没有分半点给那个让他觉得陌生又不知要如何面对的孩子。
如此,孩子只是被胡乱养在偏殿,由竹青带着一众侍女喂养着。
而在上月,过了百日后,又患风寒,如此被贺兰敏抱去抚养,前两日闻已经好转许多。
贺兰泽问过医官,诸人皆道,试试无妨。
他便命人抱来孩子,贺兰敏欲拦,到底没敢出声。
谢琼琚显然还是喜欢孩子的,伸手抱他时本能地熟练,看见他晃悠不整的小腿时,亦怔怔落泪,但到底这幅安然模样没有维持太久。
孩子的一声哭泣惊到她。
她浑身抖了一下,却还是抱着在哄他,贺兰泽本想抱过来,见她不肯松手,便只在边上恐她体力不支,帮她托着孩子。
孩子一直哭,她一直哄。慢慢也开始不再惶恐打颤。
她抚着在怀中稍稍平静的孩子,转身问他,“你给他取名了吗?”
贺兰泽讷讷摇首,“……还不曾!”
“赶紧想一个啊,这都过百日了。”
贺兰泽含笑点头。
孩子哭声不止,谢琼琚哄得有点费神,贺兰泽观她神色,欲要接过孩子,却闻她道,“你去寻些新的衣裳和被褥,我前头给他准备了许多的……就是那会没力气,好歹绣了几针……”
贺兰泽颔首,原想唤了侍女入殿寻找,但一想她难得好些,又不肯见人。遂也未传人,自己去寻。就转过屏风的距离和功夫,不妨碍什么。
“你别吵,安静些……”
“要不你睡吧,乖!”
“不要吵,你太吵了……”
“别哭了,别哭啊……”
……
她的话语低低簌簌,孩子的哭声时续时断,时不时传入贺兰泽耳际。贺兰泽闻来尚且平和,不是太激烈,遂只翻来衣衫,又拿来了一条孩子的被褥,转回内室。
“长意!”只一眼,他就肝胆俱裂,匆忙上前扳过她扼在孩子脖颈上的双手,将她拂开。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吵了,实在太吵了……”谢琼琚从榻畔跌下,昏迷的一瞬有片刻的回神,口中喃喃。
贺兰泽也无心再照拂嘶声哭泣的孩子,只抱起地上的人急传医官。
谢琼琚没受太大的伤,只是额角和臂膀有点擦伤,很快当晚就转醒了过来。
贺兰泽守在榻边,见她睁开的双眼,终于松下一口气。
只是谢琼琚眼中浑噩,眉宇紧蹙,她双目灼灼盯着他。目光慢慢划向他左臂,伸手去抚摸,从他肩头一直摸到臂膀,手腕,五指……
她撑着起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开他左半边衣衫,然后眼中燃起光亮,面上都有了欢颜。
最后,一头扑在他胸膛,紧紧抱住他。
“长意——”贺兰泽看不懂她神色,却又仿若意识到什么,一颗心拼命往下沉。
只得惶惶唤她。
谢琼琚退开身,疑惑却忍不住惊喜,“我、我后来没伤你,那一箭我没有射出去是不是?还是我射偏了?总之你没伤到,没伤到就好!”
作者有话说:
抱歉,没写到关键处,明天写贺兰敏那块,二阳后脑子转的太慢了,像是得了智障株!继续红包吧感谢在2023-05-27 14:43:25~2023-05-29 00:30:53期间为我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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