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闻她出殿,以为侍者传错消息,又或是她出了旁的事,遂如此心急赶来。
“妾很好。” 她与他展颜,抬了手点向他眉间正欲触上,然想到皑皑还在身畔,又是这朗朗白日,不由别过眼放了下来。
“收回去作甚?”他将眉头皱得更紧,往前走近一步。
谢琼琚想退,他长臂已经扶上她背脊,不让她动。
晚霞烧得正旺,万千光耀落在她面庞,将她双颊原本敷洒的胭脂晕染得愈发瑰丽灿烂。连着久病无神的目光也因为霞光的跌入,闪出细小的光芒。
香靥凝羞,柳腰如醉。
竹青原是来唤他们用茶的,见这模样也没出声,只做了个“嘘”的动作将皑皑赶紧牵走。
谢琼琚抬眸看依旧蹙眉的男人,忍着笑意举过手,轻轻抚平他眉间褶皱。
男人便眉宇舒朗,笑得如愿以偿。只拉过她避在浓阴处,吻过她手背。谢琼琚瞪他一眼,道是要回去了。
回去路上,贺兰泽换了只手牵她。
谢琼琚无奈低笑,只深吸了口气,伸出被他吻过的那只手,反手掩口,唇齿落在方才的位置。
贺兰泽挑眉不语,牵着人往前走去。
到殿中已是晚膳的时辰,为着谢琼琚出殿这一举动,贺兰泽喜不自胜,巴巴唤来薛灵枢查诊。
“我听说了,但是不至于这般急的,我想明个早点来看看便罢……”
“那你眼下看了,明日不看不也一样吗?”贺兰泽催促道。
“在下还未用膳呢!”
“孤也未用,孤赐膳!”
谢琼琚更衣出来,见薛灵枢已经过来,只含笑与他见礼。
望闻问切后,薛灵枢神色不错,只道原先的药且先减少十中之二,其余不变。
谢琼琚含笑谢过。
贺兰泽和他一起走的,路上细问了谢琼琚的状况,道是,“眼下看她与常人无异,如何只减这般少的剂量,到底是药三分毒。还有你说的刺穴扎针不是有反噬吗?两日一回,瞧着她两只腕上针孔都来不及消去。”
“针孔罢了,且是在下的手艺……”薛灵枢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到底神色凝重起来,只叹道,“前头与你说过的,夫人乃心病。这些日子翻阅书籍,与叔父一道查阅典籍,夫人所患极有可能是郁症。”
“郁症?”贺兰泽不解。
“不怪前头医官都查不出来,是一种极罕见的病,主要病因是情志内伤。”薛灵枢解释道,“由于情志不遂,郁气凝结,七情伤五脏,然后内伤外化,身体出现各种病证。发病可急可缓,最关键是遇刺激而反复。眼下除了安神一类的汤药辅助,并无太专门的药物治疗。所以药量只能尝试着减少,我来给夫人扎针的频数暂时也不能停下。”
“最最重要的,如今夫人不是有所好转吗,当是周围环境尚可,你亦伴得不错。这般档口上,千万别逆她更别刺激她,她想或不想,皆随她。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说不定还加剧她的病情。”
“有几成把握确定夫人是得了此种病?”贺兰泽问。
薛灵枢顿下脚步,“九成。”
“九……孤知道了。”贺兰泽合了合眼,“伤及性命吗?”
“病例太少,很难说。”薛灵枢直白道,“容在下慢慢再查查药典杂症。”
“有劳。”
贺兰泽回去寝殿时,谢琼琚正在用膳,见他不免讶异,“你不是同两州的官员还有事要商议,前院有宴吗?”
中秋三日流水宴,于原本就在麾下的五州官员,确实只是一场单纯的宴会,用于联络情谊,加固统御。然对于眼下留下的并、幽两州的人,乃是最后的联盟所在。
于私,贺兰泽同丁朔,公孙缨交情都不错。然此二人虽身居高位,到底涉及一州城的利益,尚不能一锤定音,总要往来推拉,讨价还价。
尤其是同幽州处,公孙斐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也没有多少心思,但明面上终是贺兰泽退的婚,如此谈起价来,算不上漫天要价,但也是狮子开口。
是故,流水宴散去后,贺兰泽依旧日日陪同应酬中。
“无妨,且让老师作陪。”贺兰泽坐下来,示意侍者布菜,“今个我陪你。”
谢琼琚点点头,盛了汤递给他。
这日里,知她出殿的欢喜,和她得了那般病症的忧虑一起涌上心头,帷幔帘帐落下,伊人合眼后,轮到贺兰泽失眠。
以往,他是控制着自己按时辰醒来观她情状,今夜是当真半点睡意全无。
直到平旦将至,他方有了些睡意。
前头不知道罢了,本就是这么个病症,长意都在好转中。如今确诊,是更明确治疗的方向,他不应该忧虑,该做的是陪她平安渡过。
这样想来,他亲了亲枕在自己臂弯里的人,也合上了眼。
须臾,又睁开。
能重新入他怀里,能再度与他吻过……他的心静下些,闭眼时脸上还带着笑。
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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