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徐楸没有力气撕扯,捶打他身体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
她终于从那场噩梦里醒了过来。
是梦,别怕,谢雍轻拍徐楸的背,惊魂未定,他呼吸也是勉强沉稳下来,过去了,都过去了
自从他们认识,徐楸从来没有因为伤心难过在他面前哭过。此刻却哽咽着,喉咙里发出困兽一样无助的呜咽声,死死地抓住谢雍的衣服,终于就那么哭了出来。
谢雍垂眼,看到徐楸胳膊和指尖触目惊心的血痕。
良久,徐楸的哭声一点点停了,她瘫软在谢雍怀里。再开口,声音空寂平静第一次跟他提起她的过往,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四岁那年,我妈的产后抑郁还没好。她很讨厌我。身边的人都说,我和我爸长得那么像,是我克死了我爸,借他的命才来到这世上。她信了。要是你死了,把你爸爸换回来就好了,她这样说。
谢雍眉头紧皱,听她一字一句的讲,心里疼的厉害。
那天是我爸的祭日,我妈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站在楼梯转角。我抱着祭拜的花束上楼梯,扑到她腿上,仅仅因为年幼无知笑了一下,她生气了,我被她一把推开。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头破血流,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她表情冷漠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都是恨。
谢雍怀里的徐楸轻微的颤抖起来
好疼啊,谢雍,我好疼。
她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眼里的泪落下来,啪嗒,轻轻地砸在谢雍手腕上,仿佛在他心口滴穿了一个洞。
我一直觉得,我恨她是理所应当。她所有的痛苦不是因为我造成的,而是为了那个死去的男人。但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她而起,我没办法再把她当成一个母亲。这些年,她一直想办法弥补我,我看着她懊悔,看着她在我面前小心谨慎;我既痛快,又怨恨,靠着这些恨支撑着,我勉强从以前的噩梦里逃脱出来。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我没有释怀过哪怕一天。
这痛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如同钝刀慢剐般的凌迟,时间越久,割得越疼。
可是现在,他们说,给我捐肝、救了我一命的人,是我最恨的人;说我发疯、得精神病,也是她费尽心思找人治好我;告诉我说,这么多年,我都恨错了人。
谢雍咬牙,他闭了闭眼,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错了吗?可是谢雍,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恢复成一个人格完整的正常人,那些痛苦永远存在,我也失去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被爱的的资格。
就连他的陪伴和爱,也是她性格极端卑劣的产物。她做噩梦,她恐惧,害怕总有一天,连谢雍也会厌恶她。
他要怎么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呢?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了,阳光刺得她好疼。
谢雍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他低垂着头,脸颊和徐楸的额头相贴,眼泪从眼尾滑落。
像是想起以前,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再开口,语速很慢,但很坚定: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心里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女生?可是后来,我那么快喜欢上你,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爱上你以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向你表白,你说很难听的话拒绝我,那种姿态和表情,仿佛在告诉全世界,说你不需要别人的爱,你不稀罕。可是徐楸,我心里却在固执的想,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被爱,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就要爱你。
他不怕苦,不怕难,不怕被她拒绝。千辛万苦又怎样,他就是要走到她身边去。
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是假的,我永远是真的。你不用恢复成正常人,至少在我这儿,你永远有被爱的资格。
你信我。
标注:阳光刺得她好疼。这段话非作者原创,出处网络,未知具体原句,本文仅作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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