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甄想到自己曾跟芸子谈心, 芸子小时候穿的衣裳都是她娘亲手做的, 她娘说小孩儿最娇气, 为娘的亲手缝制衣物添了福气,才能养的住
。
这话听听就算了,若家中富足, 有仆俾侍奉, 有几人乐的缝衣, 自有下人代劳了。
姜雪甄这般羸弱的人,在姜家那种吃人的地方, 没有母亲缝的衣服, 也能活到大。
可见所说的福气是当不得一回事的。
姜雪甄坐起身, 从床头柜里翻找出一件还没绣福字的婴儿肚兜,上面起了针脚,若没有淳于洪和周婉儿突然闯到这里,她大约早已经绣好了这件肚兜。
她也做了几件小儿穿的衣物,都是住在芸子家中时,向周妈妈学来的。
姜雪甄初为人母,跟所有母亲一样,即便是无稽之谈的福份,她也想给自己的孩子留一份,她刚在这里扎根时,想过到明年桃树开花的时节,这孩子就该出生了,它出生在春日里,应是朝气盎然,断不会病弱如她。
她给孩子织的衣物上除了福字便绣了大片大片的桃花,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像桃花一样生机勃勃。
他们会在此相依为命,从此便成了家。
姜雪甄被李铎扰了这么会子,也睡不着觉了,索性做起针线活,往这肚兜上绣福字。
屋外李铎站在窗户边隔着缝隙看到里面,她靠着枕头,素净的脸上带着恬淡,素手在给一件婴儿的肚兜做绣,眸色软柔,可见她是有多渴盼这孩子的到来。
李铎心头那点气性又没了,融了一腔温情,连这外面何时下起雨来都不知晓,直到肩头被雨打湿了,才反应过来,忙搬来雨遮挡在屋廊上,以防雨水流到屋里,这破房子没一处是好的,下雨的时候还容易进水,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忍受的。
李铎忙完了,院门被敲了几下,莫不是那妇人又来了。
李铎本不想开门,可那门敲得紧促,他若不开门,恐怕也不会停下,他心间纵有不快,也还是打着伞过去把门开了。
门前站着的是张泉。
张泉能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李铎与他隔着一道门槛,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两人都打着伞,两人都面无表情。
过一会,张泉撩起衣摆,屈膝跪在地上,“朝政不可荒废,微臣恳请陛下摆驾回宫。”
李铎的目光俯视在张泉头顶,他与张泉相比君臣更似兄弟,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下雨天,那天是他九岁生辰,父亲将张泉赐给他做了侍卫,他仍记得张泉跪在他面前所说过的话。
他说,“誓死效忠皇长孙。”
父亲被冤,他们一家被发落到五道梁的那六七年,也是张泉忠心耿耿的随护,不是没有遣散过,但张泉只认他为主。
那几年在外逃亡,他很感激张泉对他的忠心,可到如今,这忠心却早已成了压在他身上的大石,压的他竟透不过气。
李铎倏然弯下腰,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低声质问他,“你为什么非要逼朕!”
张泉道,“微臣没有逼您,既然找到了皇贵妃,何不尽快回宫?”
李铎道,“小点声,朕不想吵着她。”
张泉与他对视,余光望向姜雪甄住的那间屋,那扇门开了些,她站在门里,雨幕下,看不清她的脸,只辩的出大致轮廓,这才几日,有了李铎随身看护,她比之前好太多,离开了李铎,她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长在李铎的心头上,只要有她在,李铎便可不顾一切任意妄为,她没有错。
但她不应该再牵制李铎。
“张泉,你现在回京,朕当做不知道,你还做你的忠烈侯,你还是朕最倚重信赖的股肱之臣,”李铎克制着声道。
张泉过良久才说道,“陛下忘了昭明陛下的遗愿,微臣却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想您做盛世之主,盼您得成大业,万世称颂。”
李铎笑了声,回答他,“朕没忘,朕允诺过父皇,朕会做到,你口中的盛世之主,是要朕规规矩矩的坐在龙椅上,遵循你的意思摒弃皇贵妃,广开后宫。”
他又笑起来,眸低冰冷,“朕不是傀儡,你凭什么左右朕?这天下只要在朕的治理下海河晏清,朕的后宫又与这盛世有何相干?”
他见张泉未发一言,便想转身关门,身后传来张泉清晰的话语。
“果真是妖妃惑君。”
李铎一刹那身体发僵,旋即回身,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拖走,离那屋舍远了,他才松开人。
张泉膝头被磨破,浑身遭了泥浆,李铎本来想打人,但这时已不想再多纠缠,只是发狠道,“你再敢这般说她,朕就剐了你!”
张泉的脸色惨白,“当年陛下为她空等三年,错失南入荆州的好时机,更是因她差点没了性命,陛下心里,她与皇位谁更重要,陛下想过吗?陛下可以有情,可陛下却已因情不顾体统,情爱当真如此重要,重要到让陛下像得了失心疯,行事荒谬的可笑。”
李铎不停的摆手,“朕不想听,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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