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亲,方雨脸色蓦地阴沉,他意识到他和弟弟之间存在着再也无法跨越的沟壑,弟弟对父亲的死冷漠至此,倘若不是弟弟愚蠢的举动,父亲根本不会放弃逃生。
这个人害死了我爸爸,方雨想,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个人。
他拒绝和弟弟说一句话,拎着行李回了房间,房间里的双层铁床已被霸占了下铺,这张床在他们五六岁时买回来,弟弟没走之前两个人睡,弟弟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睡下铺,而今下铺被占,方雨转头进了父亲的房间。
他把陆与闻为他收拾的行李拿出来,外套衣服内裤袜子全都有,陆与闻甚至把枕巾毛巾洗漱用具也准备好了,好像他不是回家,而是出远门。
他拨通陆与闻的号码,电话通了却不着急说话,陆与闻在电话那头问,到了?怎么才打给我。
方雨伏身床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手指绞缠到一起,他愣是不吭声,传给陆与闻的只有模模糊糊的呼吸声。
陆与闻彼时还是个榆木脑袋,见他不说话便急得火烧眉毛,一声接一声的叫他,方雨,方雨,方雨说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方雨失笑,陆与闻哼哼两下,生气道,我听到你笑声了,你耍我呢。
方雨轻声埋怨,你给我收拾那么多衣服,不把你自己的塞进来,让我可以抱着睡觉。
陆与闻似乎也没想到,狠狠磨了磨后槽牙,说要不我脱了现在穿的,找个司机给你送过去?
不要,方雨忸怩地道,你人来还差不多。
电话那头传来陆与闻爽朗的笑声,然后才是他略带揶揄的话音,还有我的汗味,你真不要?
你烦人!方雨气呼呼地坐直了身体,陆与闻在耳旁机关枪似的道,你嫌我烦了,我哪烦了,才多久就嫌我烦了,我烦你什么了?短信你也不回,你心里有没有我?
烦人!陆与闻最烦了!方雨握紧拳头,要是陆与闻在面前铁定要挥出去。
陆与闻忿忿地抱怨了一通,过一两秒又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没说话超两秒钟了,现在还烦我吗?
要还烦我就再沉默三秒,陆与闻不情不愿道。
方雨问,那要还是烦呢?
陆与闻斩钉截铁否认,不可能,你骗我,你才不烦我,你爱我还来不及呢。
最后半句说得很小声,陆与闻深谙说服人要摆证据讲事实,他开始罗列昨晚的种种,巴不得把所有细节都揪出来细细咂摸一遍。
你昨晚抱我抱得可紧了,亲了还要亲,快睡着了还要亲,手还偷摸我的腹肌,摸了你敢不承认?下次要打手板!一整晚被你折腾得觉都睡不沉,你很黏人知道吗!
方雨听了又羞臊又委屈,提了音量问,那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谁说我不喜欢了!陆与闻在电话里吼。
方雨又不吭声了,上身伏着床边,脑袋埋进臂弯里,待到耳朵没那么热他才开口,陆与闻讨厌,陆与闻最讨厌了。
陆与闻恨得牙痒痒,威胁道,快说喜欢我,快说!不说回去打你屁股!
讨厌陆与闻,最讨厌陆与闻,方雨脸越来越热,他摸了摸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耳边同时鼓噪不休。
陆与闻被他气得不轻,光听声音也能描摹出凶巴巴的模样,陆与闻还在说,快说喜欢我!说不说!不说回去不抱着你睡!
方雨单手捂住耳朵,对着手机很轻地道,喜欢,喜欢陆与闻,最喜欢陆与闻了。
电话那边陆与闻重重地喘了一下,随后呼吸愈发急促,方雨听着觉得奇怪,问,你干嘛喘那么厉害?
陆与闻呼哧呼哧地说,下楼梯呢,太激动了我去楼下跑几圈。
方雨扑哧笑了,笑声和紧随其后的那句话清晰传进陆与闻耳膜,笨蛋,陆与闻是笨蛋!
陆与闻边跑边喘,认命道,笨就笨吧,我这么笨你也喜欢。
最后是手机电量告罄中止了这没完没了的对话,方雨放下手机,右手酸痛不已,他正要起身,转身看见门口杵着一个人,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方雨缓缓地站起来,瞟了一眼门外的身影,方晴像没事人一样,亲切熟络地开口:“哥,你跟谁打电话聊那么久,下次也介绍我好吗?”
“哥你饿不饿,我们做饭吃好不好?这几天我吃的泡面,难吃死了。”
方雨走出父亲的房间,与弟弟擦肩时,他停下来问:“你没回美国?前段时间你在哪?爸爸葬礼求你你都不来,现在怎么想到回家?”
方晴嘴角噙笑,被逼问也不恼,“我见过他了呀,哥你就别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医院会起火,这能赖得到我头上吗?”
“你故意拿我的照片给爸爸看,你怎么解释?不是你刺激他,爸爸不会死——”方雨怒目圆睁,吼出来的瞬间眼泪也涌出来。
“哥,我是心疼你才拿去给爸爸看,我不想你的付出没人知道,”方晴双手抱臂,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拍的照片,你故意留给我看,怎么能算我刺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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