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开门出去,问陆与闻今晚要睡哪,陆与闻盯着电脑屏幕答还能睡哪,他瞟了眼沙发,说:“我睡这。”
方雨让陆与闻睡卧室,特地加了一句,我的房间或我爸的房间都行。
陆与闻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心不在焉道:“我睡老丈人的房间算怎么回事,在沙发将就一晚算了。”
方雨莫名红了脸,他抿抿嘴唇,回房间拿了一张毯子,陆与闻看了一眼说不要,方雨说晚上会起风,陆与闻干脆道:“我不用你的东西。”
方雨明知道答案,却还要问他想用谁的。
陆与闻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反问道:“你说呢?”
方雨故意说他的东西都扔了,陆与闻啪地合上电脑,面色罕见地冷。方雨进房间拖出一条装得满满的大号编织袋,他对陆与闻说:“方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你要的拿走,不要的我扔了。”
陆与闻当即站起来,阴沉着脸,目光有一瞬极凶狠,“不可能,方雨的东西,当年能带走的我都带走了。”
方雨眼神不怯,他和陆与闻对视,“你觉得你会比我更熟悉这里吗?有一部分不用的放我爸那,我爸东西少,他的房间常年被当做杂物间。”
“你找吧,看中都是你的。”方雨凝注陆与闻的眼睛,陆与闻狠瞪他一眼,大步绕过茶几,蹲在编织袋旁边,拉开拉链,迫不及待确认里面的物品。
方雨在一旁看着,陆与闻从袋子里掏出一件又一件他准备丢弃的陈年旧物,双手动作小心翼翼,每拿出一件都先细细打量,嘴里小声道,是我的,都是我的。
拿出的旧物有当年上表演课的笔记本,有电影第一版剧本,有他不穿的睡衣,还有坏掉的磁带。
方雨不忍再看,他想回房间,陆与闻冷冰冰的话音叫他定在原地,“你凭什么扔掉方雨的东西?”
方雨回过身,面上露出惨然的笑,“因为他死了啊。”
陆与闻猛然起身,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
方雨被陆与闻的动作带得往前一趔趄,他轻轻地笑,“我说得不对吗?方雨早死了,他不该死吗?”
陆与闻的拳头立马要挥过来,在快靠近脸颊时堪堪停下,神情陡然变得复杂,暴戾的气息压了又压,他问眼前的人:“你哭什么?”
方雨才发觉自己哭了,他又当着陆与闻的面掉下泪来。
别怕,别怕
陆与闻有段时间很常听一首歌,刘若英的后来,他觉得开头几句歌词完全是他的写照。他会在浴室里放歌,跟着鬼哭狼嚎,所有上涌的泪意都能被浴室升腾的水汽掩盖。
过了某个年纪再没有哭泣的理由,偶尔看到敢肆意流泪的人,他其实很羡慕。
他放下攥着的拳头,看着眼前的人,没有缘由地突然哭泣,泪水滑过脸庞,那张和方雨极度肖似的脸在此时变得湿润,浸透了水的缘故,更为好看动人。
连哭泣也很好看,陆与闻恍惚地想,在记忆中找寻方雨哭泣的模样。
他记得方雨的泪能一下子击中他,他的整颗心仿佛泡在方雨的眼泪里,迅速皱缩变小,他因此也心痛不安,无法自如地安慰、拥抱方雨。
他会很手足无措,除了给方雨擦眼泪,用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别的什么也不会做,连哄人的话也很匮乏。
再心痛一点,他会把方雨的唇和泪都含进嘴里,亲吻不能让方雨不哭,但能叫他分担方雨的苦痛。他尝过了眼泪才知道,眼泪那样苦,他更想将苦涩的泪统统纳入嘴里,是他的,他连方雨的苦和痛也要。
陆与闻因回忆而动容,此刻却无动于衷,这不是方雨,他想,尽管哭泣的样子和方雨很像。
但不是就不是,阿志亲手将方雨的骨灰交给他,骨灰埕抱在怀里的冰凉,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陆与闻重新蹲下来,小心地翻找编织袋里的物品,他哪一样都想要。他一边将那些废弃用品拿出来,一边以面前的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别哭了,我不怪你,早点去睡吧。”
方雨逃似的回到房间,背靠床尾坐在地上,眼泪还在往下掉,他的心痛如刀绞,他很想很想出去和陆与闻说,他是方雨,他没有死,本该他去死的,但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他必须为这偷来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哭得身体微微地颤,竭力蜷缩着自己,长期营养不良,他很快透支了体力而昏睡过去。
陆与闻过了一遍编织袋里的物品,他把它们全部原样放回去,提着编织袋下了趟楼,袋子放进后备箱里。
时间已近九点,楼下支起了夜宵摊,陆与闻受香味诱惑,感觉自己开始饿了,晚饭没吃,他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控制饮食,为了纪念会有更好的面貌。
陆与闻忍不住去夜宵摊买了炒粉,想到楼上还有个人,遂又再买了一份,嘱咐老板多加点肉和蛋,楼上那位瘦得他也看不下去。
他提着两盒炒粉上楼,把炒粉放到饭桌上,犹豫了一秒,又拿走自己的那份。他没做好和方雨弟弟同桌吃饭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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