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牵起来时,眼角和嘴边都挂了?血痕,但他的笑却很温柔。
周亦婵那时还不认识他,但他却好像认识自己。
他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轻言细语地说:“不哭了?,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时的她怕极了?,只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胡乱地点?头也没说自己家在哪里,但他却找到了?。
到家后,周亦婵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家,你认识我吗?”
“哥哥认识你爸爸。”陈西川蹲在她身前问,“要我打电话叫你爸爸下楼来接你吗?”
“不要!”周亦婵揪住衣角,有?些难为情,“我和爸爸吵架了?,你可不可以别告诉他,我会挨骂的。”
大人总是不愿放过做错事的小孩,其实她都没抱什么期待。
岂料,陈西川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真?的?”周亦婵半信半疑。
少年?便抬手:“那拉钩。”
周亦婵呆呆地抬手,和他拉钩盖章。
旋即,陈西川蹲在月光的清辉之中?对?她眨了?下眼睛,他说:“现在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了?,你愿意回家睡觉了?吗?”
周亦婵望着月色下的少年?,怔怔地点?头。
陈西川便揉揉她的头发?:“男生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家,你可以一个人上?楼吧?”他绅士又贴心地说,“哥哥可以把?电话号码写给你,如果你觉得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其实周亦婵早就不害怕了?,但还是撒谎要了?陈西川的号码。
后来,爸爸居然真?的没有?提及过此事。而自那以后,女孩便再忘不掉,皎皎月光中?那个笑着与她拉钩的温柔少年?。
那样温煦完美的一个人,却被她的自私毁灭。
想到这些,又看见影像中?鲜活而有?生命力的陈西川,周亦婵的眼泪愈发?汹涌。
时至今日,她再看见少年?的模样,才发?觉——自己在无尽的悔恨之中?,还很想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周亦婵宁愿当初身故的是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
世?间再无陈西川,而她也将带着终身的悔恨,连祭拜都只敢躲在人群边缘。
整个夜晚,自咎与思念像深水将周亦婵浸没裹挟,她一直在无声痛哭,像要把?压抑几年?的情绪尽数释放。
想念少年?的不止她一人,影像一直从黄昏放至午夜,从陈西川大学毕业,到他天真?无邪的孩童时代。
但周亦婵并没看到最?末。
也许是她没勇气,也许是记挂着宋知,又或是担心散场时不知如何?面对?少年?的亲朋。她悄悄来,亦悄悄走,在夜更深时便又不着痕迹地离去。
宋知接到周亦婵的电话时,女孩哽咽得话都说不清,她与之沟通良久,才找到对?方提前安排好的车。
是在陈家一街之隔的露天停车场中?央,她拉开车门进去,看见女孩头抵着前座椅枕,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宋知顿感心痛。
她不语,也不问,只伸手将周亦婵拥住。就如她答应与之交换的那夜,她将肩膀借给女孩宣泄。
渐渐,女孩的哭声弱下来。
宋知这时才宽慰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抬手替她擦泪,柔声细语地问:“还是很难受吗,今晚要不要我来酒店陪你。”
周亦婵抬眸。
窗外月光朦胧,或许是宋知替她擦泪的动作,触及了?内心最?柔软记忆。
她忽然憋不住了?,泪水潸然中?,她说:“过不去,这辈子都无法迈过去了?。因为——”她看向女孩的眼睛坦白,“是我害死?了?陈西川。”
“是我害死了陈西川。”
宋知没料到周亦婵竟会突然抖落秘密, 她蓦地愣怔,讶异之下?拥住对方的手不?由?微松。
而?这细微的变动, 落在周亦婵眼中, 便是震骇,是害怕与躲闪。
她含着哭腔自嘲一笑?,复又泪如雨下?,声音充满压抑的痛苦:“很意外对吧?是不?是没想到, 我其实是个罪恶的杀人犯。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被霸凌被勒索, 都?是因为我真的心里有鬼……”
女孩哽咽不?已, 主动退出?她的怀抱, 却执拗地盯向她的眼睛。
宋知看见了近乎决绝的自毁。
好像是终于决心将高悬的折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朝自己斩下?,要以?“死”来寻求解脱。一种无限痛疚亏心, 认为自己不?配再拥有任何的自暴自弃。
根本不?是要敞开心扉释怀的姿态, 倒像是要告知她真相,而?后与之永别。
宋知看得难过又酸心, 她没有远离周亦婵, 反而?紧握其手。
“我早就知道了。”她坦诚而?真挚地告诉女孩,“在伦敦的时候,我就从江舒月那里知道了你和?陈西川的死或许有关。”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