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今天,宋知方才在张望时的确有奢望过一个例外。
可惜,并没有。
镜头下,少女无声苦笑着摇摇头:“没,妈妈现在得工作,来不了。”
“这样啊,但也没关系,今天重头戏还是毕业聚餐嘛!”记者应当看出了她情绪的低落,贴心的避开了考试相关,直接聊毕业后的狂欢,“对于今晚的聚餐你期待吗?”
记者朝她眨眨眼,玩笑道:“听说毕业季也是告白季,成功率很高的哟!班里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男同学呀?”
但其实,宋知并不打算参加毕业晚会。
她高三才转回户籍所在地的宜安,因自幼刚交朋友便要离别又养成了独行习惯,是以毕业之际也并无任何需要告别的朋友。只消与班主任知会一声,宋知便能了无牵挂地离开。
这场盛大的青春终曲注定与她无关。
记者也是无心,宋知无意将采访气氛搞得更尴尬,便只笑笑说:“这个不方便对着镜头讨论啦。”
“我着急回家换装参加毕业晚会,下一位吧!”她装作害羞的模样逃出镜头。
身后是记者和围观同学的笑声,宋知一步踩着一步,越跑越快,转瞬脱离热闹的人群。
其实她对高考后的生活早有计划,即便孑然内心却坚定平稳,然而此刻,她那迫不及待要振翅远飞的念头竟有些许消减。
在青春落幕这天孤身离开到底太显落寞,她想,或许还是该跟妈妈好好道个别。
小城的日暮异常热闹,川流不息的街景之中每隔几米就有成群结队的毕业生,他们人人眼中都闪着亢奋的光,轻易便能分辨。车鸣声,笑闹声,以及整个天幕的夕照仿若令整座城市都活了过来。
然而宋知踏入家门却像是穿越到另一个时空。
两居室的小屋一片漆黑,唯有被封闭的阳台方向有星点灯光自窗帘底缝漏出来,像通往异世界的媒介,但那里其实是妈妈特意隔出来的“书房”。
宋语默的写作收入极不稳定,常常好几个月入不敷出,但她坚持要将生活与工作分离,所以每次租房子都会挑选一个带有小阳台的,而这是家里的绝对禁区。
不出所料,妈妈在她高考之际也雷打不动地固守于自己的世界。
黢黑的房间充盈着键盘敲击声,却衬得世界更静。
妈妈写作的时候不喜欢太亮,更厌恶一切嘈杂的动静,一直以来,宋知都特别照顾宋语默的这些怪癖。毕竟她是单亲妈妈,创作本也是件极为自我的事,宋知虽不理解但很尊重也很懂事。
但今天此刻,乖女儿也叛逆了一次。
宋知先是揿开了灯,然后进卧室将早已收拾妥当的行李打开,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来,以确保万一妈妈戴了耳机也能听见。
其实也没多吵,但足够惊扰宋语默敏感的神经,几乎是行李箱才刚被摊开倒地的瞬间,阳台就有了反应。
“宋!知!”宋语默猛地推开侧拉门,又一把掀开窗帘,对女儿怒目而视,“我要交稿了,你懂点事。”
虽说都在计划之中,但宋知仍不免一怔。
“你懂点事”,妈妈平常对她不甚关心,却又总爱对她讲这句话。
这十八年以来她都遵循得很好,听话懂事,从不给自己的单亲妈妈添麻烦,所以原本连离开也打算安安静静的。
事已至此,宋知还是开口说:“对不起,我可能是刚高考完,有点兴奋。”
她提醒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正欲接着告别,宋语默却皱眉不悦地打断:“你高考完解脱了,而我截稿日的写作是正在高考,懂吗?”
宋知张了张嘴,有点无言以对。
而宋语默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百块钱道:“拿上钱赶紧和同学出去玩,零点前别回家。”
粉红色的两张纸异常刺目,像施了魔法,将宋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一瞬,她很想拉上行李转身就走。
但宋语默连这个机会也没给,见女儿久久不言,不耐地起身过来将钱丢在了她身旁的茶几上。
哗啦一声响,厚重的窗帘又将母女隔绝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行李箱就大喇喇摊在地上,宋语默却什么也没说。
寻常父母见到女儿在毕业这天忽然拉出行李箱,会这样无视吗?
宋知不知道,只是在那道绝情的背影消失后,她内心曾闪现的那抹动摇消亡殆尽。
少女提上行囊,在人人都笑闹着身沐夕光之时,她逆行向背光的车站。
宋知再无任何留恋,于高考结束的黄昏里,乘上了开往全国最繁华城市的列车。
宜安没有机场只有直达海市的火车,宋知斟酌安全与经济最终买了硬卧,火车要开整夜,睡一觉正好抵达目的地。
或许是高考太令人疲乏,亦或是受情绪所累,宋知毫无晚餐的胃口,她到车厢便立即爬到上铺躺好,戴上耳机播上音乐闭眼。
列车韵律的摇晃像一支摇篮曲,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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