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七月中旬,列兵宁璚、聂上校和陈参谋长坐上了一张桌子,目光死死胶在旁边的母女身上,一点都不带移开的。
聂郁看着襁褓里的小丫头,心都要化了,抬手示意:“小韩,让我抱抱吧。”
韩璟把孩子递过去,聂郁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笑得眉眼都带光。宁璚有点嫉妒又有点不忿,问自己爹:“阿爷,是我当年可爱还是妹妹现在可爱?”
韩璟还没搭话,宁昭同瞥她一眼:“生小珍珠我就花了仨小时,顺利得都没侧切。我生你花了整整两天,胎位不正还大出血,差点儿没救回来。”
宁璚一噎。
韩璟按住宁昭同的手背。
两个男人一听就惊了。陈承平忙问:“大出血?”
聂郁有点心疼:“遭了两天罪啊。”
孩子在桌上,宁昭同也乐得把当年的事细细讲一遍:“……本来只有玠光陪产,后来稳婆说没救了,然也带着繁息妫就冲进来了。哦,繁息妫,你们听他们聊过没?一个很有名的大夫,朝歌妫家的掌门人。他进来拿着针就对着我一顿好扎,你别说,还真就一口气上来了……不过确实受罪了,养了半年才能起身,一年多才缓过气来。好是好在玠光从那以后ptsd就好多了,他后来跟我说,他那时候看着我身下全是血,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感觉就剩一口气了。但觅觅被抱出来的时候明明憋得都跟个茄子似的了,几分钟后就哭得特别响,一片鲜血里一个呱呱坠地的白娃娃,那种生与死的冲击力太强了……”
韩璟想起往事,神色里也有几分温柔:“那时就想着,她拼着命才把孩子生下来,难道我还能沉浸在往事里,只想着一走了之?”
陈承平还记得那段故事,看他一眼。
宁璚都快听哭了:“阿娘……我都没听您说过!”
陈承平摸了摸小珍珠的头:“太吓人了,你别考虑二胎了。”
宁昭同乐:“那确实是没考虑过。”
聂郁抱紧孩子,低声道:“我要真能帮你生就好了。”
宁昭同大笑出声,聂郁不满地看过来,正想说什么,却让她比了个暂时噤声的手势。宁昭同看向宁璚,问道:“你有几个孩子?”
韩璟喝了口茶:“六个。”
宁璚老实回道:“老六没生下来,养活五个,三女二子,全没了。”
陈承平咋舌:“六个?”
宁昭同神情稍微严肃了一点:“你自己想生那么多?”
宁璚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老大二十岁那年刚结婚就怀上了,这个您知道,老二老三是自己想要的,那时候还在朝中。老四五个月我才知道怀上了,那时候我领着兵在外面,天天骑马也没颠掉。老五也是生在镇北营的,老六是还朝之后的事了,难产憋死的,还是剖腹拿出来的。”
当时正值炎夏,她感染濒死,此后虽捡回一条命,但再也不能弯弓策马,连小跑一会儿都憋不住尿。
想到这里,宁璚略有黯然。
宁昭同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臭丫头,真是不要命。”
宁璚还挺委屈:“我有什么办法,当时又没有现在这么方便,而且避孕总有失败概率的。”
“所以说你不要命,”宁昭同又捏了一下,“贪花好色不要命,还想调戏织羽。”
“……阿爷怎么什么都说!”宁璚觉得自己要闹了,又反刺一句,“您说这话可没有说服力!”
聂郁和陈承平齐齐笑了一声。
还好意思说闺女拈花惹草,自个儿家里狂蜂浪蝶的也不少。
韩璟一哂:“早点把苗头扼杀在摇篮了,免得把你阿娘再气出个好歹。”
宁昭同也跟着哂,不为所动:“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孕不育,有你都属于微小概率事件让我撞上了。”
确实。
将军点头,略有得意。
要不是他天天辛勤浇灌,她能怀上心心念念的女儿?
说不定小珍珠也是他的血脉!
“……还挺自豪的是吧。”宁璚憋气。
“还好啦。”宁昭同谦逊。
服务员端着菜进来,话题适时结束,宁璚提起筷子有点感慨:“要是哥哥也在就好了。”
聂郁和陈承平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聂郁笑道:“应该很快了。”
宁昭同看着半点不急,还刺宁璚一句:“还好意思提你哥,小时候没少欺负他。”
“嚯,你还能欺负你哥呢,”陈承平乐了,指着宁昭同,“那肯定也是你惯的。”
宁璚猛点头:“就是就是。”
“少来,哪次你们打架我揍的不是你?”
“可真的是哥哥先做的不对啊!”宁璚委屈坏了,“我就是先动了手……”
“哦,先动手还不够?”
“……错了错了,吃饭吃饭,”宁璚只能赔笑,用公筷给自家阿娘夹了个烤鸭包,“阿娘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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