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出来,赵麦林去附近银行取完钱,走到停车场里。
走近了,看见梁崇文靠在他那台有些年头的普桑旁边,没看见高理的身影。大哥垂着头,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肩膀上,把他的身体压得有点驼了,在看见赵麦林走过来的一瞬又舒展开,并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他。
“打包了一些点心,你带回去吃,”梁崇文笑着说:“知道你那会儿没吃饱。”
赵麦林知趣接下,把取出来的两千块钱随手塞进外套,有来有往的,将剩下的卡、存折全部交给梁崇文。
梁崇文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一点诧异,过了很久才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你自己的钱,哥哥们不要。”
高理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显然没看出来他们之间在拉扯些什么,说:“走吧,站在外面吹冷风呢!”
赵麦林强硬地把东西塞给梁崇文,上了车,他不喜欢这种推过去推过来的事情。梁崇文也一定是从他脸上看见了不耐烦,于是不再推辞,瞟了一眼还没有弄清状况的高理,回到车里,把卡和存折甩到他身上,说:“这回你满意了。”
车子在街道的霓虹灯光里穿梭着,高理拿起来,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就僵住了。
过了一会,赵麦林听见高理叫他的名字。
“麦林,”高理抓着头发,烦躁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声音轻得没有底气。他看见了,也明白了赵麦林的意思。“是我的错,到这个时候还要你来给我凑钱。”
赵麦林知道,从警局出来,高理装作看不见自己,是因为他心里憋着对自己的火,因为工厂划到别人名下最终要等赵麦林点头表态。高理怨他这么轻易就把他们的东西抵给了别人。
可是等梁崇文发话,告诉他真相,他就没再硬气起来了,望着赵麦林的时候,神情总是带着一种做错了事的小心翼翼。
而对于赵麦林来说,梁崇文和高理都是他很重要的人,如果用那些钱能让二哥消气,赵麦林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钱而已,”他说,“二哥,我知道这几年你们因为我的任性费了很多心血,我是个不称职的老板,厂子破落成现在这样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自己没有上心……况且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是我唯一可以补偿你们的方法,你们就用这些钱发工资,交地租,把欠的债都还了,剩下的你们留着。”
“厂没了,就没了,本来我也没指望能长久,是你们一直帮我这个无良老板坚持下去……”赵麦林耸了一下肩:“以你们的能力,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何必在我这个地方反复折腾呢?”
“不要说得这么无情啊,”高理苦哈哈地笑,“一想到工厂一砖一瓦是用什么钱建起来的,现在被我们糟蹋成这样,我就觉得我真是个罪人。”
“用我爸妈的身后钱嘛。”赵麦林轻描淡写地说:“这又怎么了,他们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要管我怎么花那笔钱?那生意就是有成功也有失败的时候,我又不是把钱往江里撒,没嫖也没赌的,你愧疚什么?”
一直在默默当听众的梁崇文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低声说:“别说这种话,麦林,你知道二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赵麦林从后视镜里和梁崇文的目光对视了,他看着梁崇文的眼睛,直言:“我不觉得自己可怜,你们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们。”
当初,父母因为车祸双双逝世,只留给赵麦林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和一笔保险赔偿金。得知高理和梁崇文有做生意的想法,却苦于启动资金不够,赵麦林拿着那笔钱也没什么用,索性就给他们两个填了窟窿。
后来得知那些钱的来源,两个哥哥脸上那副震惊又自责的表情让赵麦林至今记忆深刻。他们觉得他是因为沉浸在父母的离世里走不出来,丧失了对生活的欲望才会这么豪掷千金。
所以这些年,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梁崇文都表现得很痛苦,赵父赵母的离世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带来的阴影却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他们每个人心里一根被沉痛滋养得日渐粗壮的棘刺。虽然赵麦林极力否认,梁崇文和高理却一直坚信,在父母离世后,他们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更加淡漠迟钝了,好像随时会脱离喧嚣的人世,飘到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赵麦林说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除了画画,他对别的东西一概提不起兴趣,不能因为父母意外的发生就用有色眼镜看待他。在梁崇文和高理眼中的大事也许对他来说反而算不上什么,比如那笔保险赔偿金。
可惜的是,两个哥哥并没有把他这番理论听进去过。
赵麦林不想再作无谓的争辩,打了一个哈欠,“反正工厂倒闭对你们来说反而是好事,可以随心所欲另谋下家。”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我可以专心画画,总而言之是甩掉了一个烂摊子。”
高理侧了侧身体,看起来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被梁崇文制止了,只得扭回去老实坐好,嘴里嘟囔道:“看吧,我就知道他油盐不进。”
“看来今天那顿是散伙饭?”梁崇文笑了笑,“那你之后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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