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老爷老神在在笑道,“四丫头自小养在庄子上,京城无人知晓,回头便对外声称,她是咱们收养的义女,一个义女被太子看上,是她的福气,亦是咱们沈家的脸面,你说岂不皆大欢喜?”
段氏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由衷露出笑意,“这法子妙。”
妙极了,沈家摆脱了送女为妾的污名,太子亦得尝所愿,至于她,无人在意。
沈瑶不知怎么离开的惠和堂,风刀子一下又一下劈到她面颊,她浑然不觉,隻挪着步子漫无目的回行。
碧云见她魂不守舍,心中越发不安,带着哭腔问,
“姑娘,夫人和老爷怎么说?”
沈瑶慢慢回过神来,迎着渐大的风雪笑了笑,“没事,别担心。”她遮掩得很好,仿佛只有这样,方能不被人瞧出自己的狼狈与不堪。
义女啊。
被扔在庄子上十年所受的伤害抵不过这一声义女。
碎玉轩在沈府西北角,原是给家里打秋风亲戚住的下院,院子里并未烧地龙,湖风裹挟寒雪甚是冰冷,碧云嫌那炭火太呛,去湖边林子里捡了些干柴来烧。
这事于主仆二人是家常便饭,做起来也轻车熟路。
沈瑶在一旁帮她,不多时炭盆里起了一堆明亮的火,沈瑶拉着碧云与自己依偎在一处,双手拱在炭火上,冰冷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
碧云见沈瑶许久不吭声,猜到大夫人怕是没给好脸色,“姑娘,事情无转圜余地了?”
沈瑶从喉咙里闷一声“嗯”。
碧云眼泪滑了下来,怕勾得沈瑶伤心,连忙侧过脸将泪水揩去。
沈瑶不是不会哭,只是这辈子的眼泪在七岁那年哭干了。
那一次叫她晓得,哭是没用的。
碧云重新将清晨送来的粥食搁在炭盆边上热了热,递给沈瑶,主仆二人默不作声吃了些裹腹,这一日沈瑶窝在炭盆旁浑浑噩噩睡了一日,白日睡过,夜里反而精神了,她睁开眼看着窗口出神。
廊庑外点了一盏橘色风灯,被银白的雪映射,光芒淡了几分。
枯败的芭蕉树被风吹打时不时传来飒飒声响,沈瑶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
逃跑?假死?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
没有强劲的帮手,无异于火中取粟。
届时别说是太子,怕是沈家都不放过她。
太冒险了。
沈瑶泄了气。
前半夜几乎没有阖眼,到了凌晨方迷迷糊糊睡过去,次日云破日出,五色光芒与春雪交映,沈瑶在滴滴答答的融雪声中起了床,这一夜睡得不好,精神十分倦怠。
碧云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定,沈瑶半阖着眼,无精打采任由她挽发。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片刻,脑海猛然闪现一线灵光。
还有一个断臂求生的法子。
那便是毁容。
唯有毁去这副容貌,断去太子念想,方能自保。
这个念头一起,沈瑶心口涌上一股蚀骨的寒意,连着双臂也在打颤,没有姑娘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愿意破釜沉舟,只要闭上眼想想在东宫蹉跎生命,沈瑶觉着给自己面颊来一刀也不是那么难。
做的太明显,恐太子怀疑她自伤,惹来后患。
得寻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沈瑶乱糟糟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没个定数。
到了半上午,阳光越发炫目,上房来了一婆子告诉她,老太太请她过去。
碧云高高兴兴回到内寝一面扑灭炭火,一面寻来厚袄子给沈瑶披上,
“姑娘,这府上唯一惦记您的,也就老太太了。老太太是个心善的,也极重脸面,不如您趁此机会去求求她?”
沈瑶理了理袖口,一笑置之,“老太太哪里拗得过老爷和太太,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碧云不死心,央求着道,“您就试一试吧,即便不成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沈瑶看着满怀希冀的丫鬟,无奈一笑,“好,我试试。”
她听人提过,幼时她刚生下来为大夫人厌弃,是老太太见她可怜,将她抱去自己屋子里养着,只可惜老人家年纪大了,哪经得住孩子闹,最终还是答应沈黎东将她送去偏院。
沈瑶想了想,吩咐碧云道,
“去将梢间那个竹篓子取来。”
入京前,她也收拾一些物件,准备送给各房的兄弟姐妹当个见面礼,其中特意给老太太绣了个香囊,那香囊取了山间一些安神的药材与野花所製,回来那日匆忙,还没顾上给她老人家,眼下是个机会。
沈家有三房,除了出嫁的三位姐姐,沈家二房和三房各有一位姑娘,五姑娘沈曦和六姑娘沈怡,屋子里烧了地龙,沈瑶解了披衫踏入暖阁,两位姑娘正依偎在老太太身旁说话。
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听得婆子禀报,屋内视线不约而同聚过来。
沈瑶露出如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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