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齐宣正?说,他当晚遭遇的情况,是这样的——
自母亲去世后,他郁郁寡欢。
在母亲去世前,他其?实就已经是乐坊的常客,不过身为?堂堂从?四品秘书少监,流连乐坊花街并不光彩,所以他出入这等烟花之地,常用化名。
当晚,许是受到母亲丧事的影响,他心情尤其?郁闷,只想?逃避现实。
恰逢他在乐坊的相好,差人送来他之前不小心落在乐坊的簪子?,并告诉他乐坊来了几个新的歌女,今晚会给客人唱新曲子?。
齐宣正?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等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身在乐坊,寻找人生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当晚乐坊非常热闹,人来人往。
但齐宣正?作为?乐坊难得的贵客,自不必和普通客人挤,乐坊的鸨母给他单独留了一个雅间,让姑娘们单独为?他弹唱。
以齐宣正?的品味来说,那晚的曲子?一般,词调略显庸俗,新来的歌女相貌倒是还不错,但尚未调教完全?,与他这种贵客谈笑的话语动作过于刻意生硬,反而让人失了兴致。
当晚,他意兴阑珊。
但无论如何,在乐坊消磨时间,总比在母亲灵堂前要愉快些,所以他还是没有回家,打算挑个新姑娘过夜。
酒过三巡,哪怕他酒量好,意识仍多少有点?模糊了。
这个时候,从?那群歌女里?,忽然单独走出一个姑娘来,对他巧笑逢迎、投怀送抱。
齐宣正?当时人已经朦胧了,见到那样一个女子?,只觉得比其?他歌女都好看很多。他刚经历丧母之痛,实在拒绝不了这样温柔的安慰,便决定选这位姑娘过夜。
于是他将屋中?其?他人都遣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昏暗的房间中?,那姑娘在他面前跳舞,低声对他清唱,将薄薄的轻纱扔到他脸上,还坐到他腿上,给他斟酒。
这本来也是乐坊情趣所在,齐宣正?一一笑纳。
然而,当他喝了那姑娘斟的一杯酒后,后面的记忆,就完全?消失了,再?没有半点?意识。
“等我醒来,那女孩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齐宣正?如此说道。
“当时屋内火烛都熄灭了,很昏暗,视线看不清,我意识也很模糊。”
“我那时只觉得自己倒在地上,头也很痛。”
“我捂着脑袋站起来,才看到我旁边还倒了个人影。我摸黑过去看情况的时候,正?好摸到她身边有个烛台,我刚将烛台拿起来,外面就有一大群人举着灯笼闯进?来!”
“我那时才看清,那女孩身上居然被烛台刺了好几下,最重的一下在头上,人已经没气了!”
齐宣正?说他头很痛,大约确有其?事。
谢知秋能看到他额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已经经过包扎,但仍有血迹从?布上渗出来,大概伤得不轻。
谢知秋没作评价,略作思?索。
然后,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女孩给你?的酒里?,难不成是被下了药?”
齐宣正?一凝,立即附和说:“不无可?能。要不然的话,我不至于那么突兀地睡过去,一点?记忆都没有。”
谢知秋垂眸沉思?。
说实话,她对齐宣正?的人品毫无信任,所以不敢确定齐宣正?话里?有几分是真的,也不敢确定齐宣正?是否真的没有杀人。
但她由衷地希望齐宣正?说的是真的。
如果齐宣正?说的是实话,那就说明除了他之外,这世上还存在一个真正?的凶手。
只要将这个凶手捉拿归案,她就可?以轻易地将齐宣正?捞出来,而不必伪造案卷、抓人抵罪,只为?了不得罪齐相。
哪怕齐宣正?手持凶器站在尸体边上,还被一大群人目击,只要有这一线希望,情况仍比齐宣正?真杀了人好得多。
只是……
不知为?何,凝视着齐宣正?的样子?,谢知秋内心深处笼罩着重重不安。
听到齐宣正?说自己是无辜的,她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压力?更大。
“……我知道了。”
谢知秋道。
表面上,她对齐宣正?的态度仍然稍微温和了一些。
她说:“我会按这个方向去查,你?放心,只要有了有利于你?的线索,我会立即告知你?。”
齐宣正?脸上没有表情,令人格外看不透。
他道:“那就有劳你?了,萧贤弟。”
从?狱中?出来,大理寺主簿看上去大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长吁一声。
“至少齐家这位公?子?没有真杀人,比想?象中?还是乐观一些。看来大理寺卿和少卿他们,是在官场沉浮太久,太敏感?了,装病装得太早了些。”
“……不一定。”
谢知秋出了大理寺狱就没说话,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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