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汉人造船的本领和在设计上的奇思妙想,罗升东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船艏的形状、舵轮系统以及桅帆索的设计,更是让罗升东拍手叫绝。但同时罗升东也很清楚,这些先进的造船技术绝大部分都没法在大明复制出来,因为那些精钢制成的船身加固件、机械传动装置以及粗大的精钢空心桅杆,都不是大明的匠人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即便看到实物,也很难想象海汉人是怎么把这些部件造出来的。
罗升东认为大明船匠唯一能够模仿的,大概就只有海汉人所制的那种风帆了,但他也听海运部的人说过,没有足够大的风帆面积,即便把传统的中式硬帆改成了这种“海汉帆”,对驾船的实际效果仍然很有限,而想要加大船帆面积,海汉人所采用的超高空心精钢桅杆似乎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于是唯一可能复制的技术细节也只能走入到了死胡同。
对于这艘试验船的实际性能,罗升东在充满期待的同时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看看海汉人花费如此之多的资源打造出的帆船到底比本朝的帆船能强出多少,而另一方面,海汉人海上实力的不断壮大也让他心底隐隐有一丝恐慌。罗升东不是庙堂上的那些只会空口说白话的官员,他在水师待了多年,对于制海权的重要性有很直观的认识,而海汉人所造的这艘船,显然不是单单为了运载货物和移民而已——没有任何一艘民船会装备如此之多的火炮,不,哪怕是大明水师的战船也没有这么强的火力!
等海汉人掌握了制海权之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人畜无害,只是埋头赚钱做生意吗?对于这个猜测,罗升东连半点把握都没有,但要让他去当面质问海汉人,他又实在提不起这个胆——要是海汉人真打算翻脸做点什么,那离胜利港最近的崖州水师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对象!
“不管怎样,总之先要看看海汉人这艘新船的性能,才能决定今后的态度是战还是……”罗升东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考虑最坏的可能性,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崖州水师这堆破烂木头在海上对付海汉人炮舰的景象,只能期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而李奈看待此事的角度与罗升东又有不同,他虽然不太懂得海汉人的这艘船到底具备了怎样的技术优势,但从海汉人如此慎重的态度来看,这艘船的下水对他们具有非凡的意义。以海汉人的营造能力,李奈丝毫不会怀疑在今后的几年中,胜利港造船厂会像下饺子一样大量地下水这种船只。而且海汉人连那种几十丈长的大铁船都能造出来,今后把船越造越大,似乎也是一种可以预见的趋势。
陶东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对越之云道:“开始吧!”
“陶总不讲点什么?”越之云有点诧异地问道。通常在这种场合,领导多少都会随便说几句,总结下过去,展望下未来,大家只要好好干活就一定会有糖吃之类的。
陶东来微微一笑道:“这艘船对我们这个集体的意义,懂的人自然就懂,不懂的人也没必要多作解释……中国特色下水仪式难道就是领导讲话?我们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
越之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与孙长弥一起走上了船台。他们作为这艘船研制建造工作的领头人,被执委会授予了为其剪彩的重任。两人抽出腰间的军刀,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一起挥刀从一左一右砍断了挂在船艏前方的红绸。震耳的鞭炮声立刻响起,数头健牛在民夫驱使之下缓步前行,拉动绞盘,然后由链接绞盘的数条牵引索将这艘三十二米长的木制帆船缓缓地拉出船台,顺着地面铺设的滑轨向海面慢慢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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