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将手中的空碗搁置到一边,也跪坐在那张硕大的虎皮上,手中拿着一只拨浪鼓儿摇晃着逗孩子一次次努力爬来自己身边,不多时便玩得母子两人都满头大汗。
她今日穿了身淡淡的藤紫色的广袖牡丹绣金凤裙,这颜色在初春午后的日光照耀下显得十分温柔和婉,衬得她愈发有了人妻人母的气韵。
他眼神微暗下来。
今晚上的剧本,不若就叫她扮演一个独自抚养孩儿的可怜母亲、为了孩子,不得不委身于他?
皇帝在一旁满目温情地看着婠婠和孩子,时不时给婠婠擦一擦额前的汗珠。婢子们剥了一盘金橘呈上来,他在婠婠身边蹲下,一瓣一瓣地喂到她口中。
婠婠边囫囵吞下他的投喂,一边还是和聿儿玩着,吃了几口后才回过了神来,向他展颜一笑,“你也拿我当孩子喂呀?”
“不是说了么,你是我的大女儿。”
婠婠哼哼冷笑了下。
忽然想起来,她总觉得他在自己身边很粘人,也常说些下流的话故意逗她,可是似乎他只会在自己面前是这个样子。
在其他任何人的面前,元武皇帝都是那般不苟言笑又不近人情的。
明明前几日他在马场里看着那些战马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又嗜杀,可是对她和聿儿时,他总是最温柔没有脾气的。
她才刚笑完,那边就来了个嬷嬷进来,原来是云芝来了。
“太后今日午睡得早,没想陛下和娘娘这会过来看望太子……”
她连忙直起身,一手在他背后挠了下示意他闭嘴。
这样不叁不四的话,要是真让宫里的这些老人听见了,人家还不知心里怎么想他们呢。
聿儿哼哧哼哧地来回爬着,有些馋馋地望着被喂到母亲口中的金橘。
婠婠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不能吃。”
更晚些时候的下午时分,程酂的夫人、太后的娘家表侄女陶知滢姑娘和淀阳郡君一道入宫闲坐。
知滢的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而且她的孩子养得似乎还更大,越发显得她纤纤身段挺着这个肚子十分吃力可怜。
婠婠连忙请她坐下,还细心地让婢子在她的椅背上也垫上柔软的兔毛靠垫。
太后也说:“你快别跪了,有身子的人最大,心意我领了,快些坐下吧。”
随她一起来的漪娴亦上前扶着她的腰身叫她坐下。
所有人都拿她当个宝贝似的磕不得碰不得,可是知滢自己动弹蹦跳起来反而十分随心所欲,似乎一点也没被这个肚子给累着。
太后还责怪说:“程酂和家里的老媪婢子们可是照顾你不尽心?怎么叫你把肚子养得这样大?多伤女子的身呐。
——你看皇后,她怀聿儿时,我便不让人给她吃太多,太子生下来还不到六斤,皇后生得多顺利。这生完了,也看不出一丝走了样。”
知滢羞怯地低头笑了笑:“多谢姑母关怀。不是程酂待我不好……是,是女医们说,我腹中是双生子。”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毕竟双生子还是很少见的。
太后又问她可当真,知滢还说,现下两个胎儿的四只小手就撑在她的肚皮上,都能摸到呢。
她亲解了身上氅衣的两颗扣子,连婠婠也不禁好奇地走到她身边摸了摸,漪娴也去摸了摸她的肚皮,果真是四只小手。
皇后和太后都叮嘱她可要好生养着自己的身子,一定母子平安地把这双生子生下来。
说了会话,她和漪娴也就各自回去了。
只婠婠瞧见漪娴垂眸之时,美目中还是不经意间溢出几丝忧伤艳羡的神色来。
她心中为她感到难过,可是实在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来解决她的烦恼。
她知道徐侯和她很恩爱,夜夜同宿,夫妻感情好得不得了。
可是偏偏就是没有孩子。
大约,也只能顺其自然吧,子嗣这些东西,都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
之后的几个月中,在宫里的日子,也是在这样的琐碎和温馨平静中度过的。
但是婠婠对此感到十分的满足。
每隔一两个月,她倒是都会收到瓷瓷兰寄来的一封信。
不是国书,而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私人来往信件。
瓷瓷兰之前还和她说起一件事,说她的那个王叔,带着自己心腹的八百勇士和马匹跑了!她找他许久都没能找到。
婠婠以为她是有所暗示,和晏珽宗商议说过之后,亦和她保证地说道,若是曳迩王逃到了他们魏室境内,一经被人发现,绝不姑息,一定将他五花大绑地活着送回喇子墨国去。
这一年,是瓷瓷兰的年号神烈二年。
不过叁月份的时候,瓷瓷兰又回信说,她倒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随口和婠婠这个好友抱怨一番。
而且她能猜到其木雄恩大概跑去了哪里。
阊达突厥王帐,乙海可汗,阿那哥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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