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渐去,落日隐没在天际之下,唯有天边残留的一抹云霞尚且澄澈耀眼。
从李长源那里离开后,谢锦茵便来到山门外,打算与谢云渊一道前往幽月城。
上次前往幽月城,已是十几年前。
那时小瑾还没出生,师尊中毒枯竭而死,她将师尊的肉身藏在苏家村,而她来到幽月城,则是为了窃走可使人尸身不腐的玉髓棺椁。
那时师尊的死侵占了她所有思绪,来到幽月城也好,去鬼市找玄祉为她炼制沧溟之水也好,她只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着让师尊留在这世间的办法。
师尊不在意肉身是否消逝。
可她在意。
她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没有超然物外济世救人之心,从始至终的心愿就只有,让师尊她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牺牲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下更为坚定,神色冰冷,抬高了声音:“启程吧,谢城主。”
若说世间有谁敢向幽月城城主甩下脸色,除了眼前的姑娘,大概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也没有第二人有这个资格。
侍从上前想为她掀起车帘,却被谢云渊用眼神赶开,他替过侍从的位置,跟在谢锦茵身后,为她挑起了帘子。
进了马车,谢锦茵随处寻了个角落坐下。
谢云渊跟着进来,提了提衣摆,坐在谢锦茵对面。
车厢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再来六七人也毫无问题,所以两个人对坐着,又不说话,若不是车轮的声音隐隐作响,大抵二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谢云渊单手撑着下颌,视线眺望窗外,只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垂眸打量她。
六千九百七十七个日夜。
与她分别的每一日他都铭记在心,流逝的时间刻在他脑海中,她最后一次唤他哥哥,离开幽月城的前夜看他的眼神,他几乎每夜闭上眼时都能回想起来。
虽看起来仍像个少女,但妹妹的眉眼比分开时稍微长开了些。
也是,那时她才刚刚十六岁,情窦初开,满心欢喜,没有世俗和伦理将她困束,憧憬着兄长能够回应她的感情。
而他那时,又做了些什么?
群山没落于渐晚的天色里,马车朝着集仙渡的方向行驶,不知何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时雨蒙蒙,自远及近,萧萧疏疏,带了点初秋的寒意。
谢云渊挑起离帘子看向窗外的雨,忽道:“就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么?”
声音隐入雨中,听起来不太真切。
“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谢锦茵垂下眼眸,索性连一眼都不看他,声音依然冷漠。
她和兄长之间的关系,若非要用什么字眼形容……
覆水难收。
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个会轻易爱上谁的女人,即便她始终最爱自己,可当初对于兄长,她的确真真切切地爱过。
她无法再变回那时的自己,那份情爱也不是她人生的必需品,更何况,他既曾经拒绝这份感情,那她自然也有抛弃的权力。
如今哪怕是哥哥跪在她面前,她的心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你还在怪我?”谢云渊问。
听到这话,谢锦茵忍不住耻笑他:“哥哥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我怎会怪你?你是被万民敬仰的幽月城城主,是继承爹娘遗志的好儿子,是宠爱妹妹,对妹妹有求必应的好兄长……我说,你都已经做的那么好了,谢城主,我为什么要怪你?”
看到谢云渊的神色一点一点紧绷,谢锦茵浑然不在意,继续用言语狠狠扎透他的心脏:
“你完美,所以舍不下你的身份地位放不下你的矜持,你孝顺,所以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不能令妹妹误入歧途,你温柔,所以不忍妹妹背负乱伦的罪孽,所以将这份情爱扼杀在温床中……”
“别说了!”
谢云渊忽然打断她,身子覆上来,眼见着就要将谢锦茵困在隅角中,谢锦茵却不躲避,见他靠近,抬手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
分明挨打的是谢云渊,她的眼眶却在微微泛红,若不继续说些什么,她怎么能压下自己满腔如山洪般即将倾泻的汹涌情绪。
明知他已在这十八年内受尽折磨,可她偏要说,偏要令他痛苦,要他永远痛苦,要他永远内疚,才能知道她曾爱而不得的苦痛!
“谢云渊,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要做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谢城主,那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字字句句诛心,利如刀割,痛得他心口鲜血横流。
谢云渊丝毫不在乎面颊的疼痛,他握住她的肩膀,迫切想要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茵茵,那些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若你愿意,等回幽月城我就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有一双相同的眼睛,但二人的气质其实说不上太过相似,谢云渊自小以城主之仪被培养长大,气质儒雅矜贵,像是置在高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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