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
再醒来的时候还是在熟悉的暗香。
宁不劫睁开眼,转头去看,看见一个和他之前的住处布局很相似的房间。
半开的窗外是暗沉的夜色和细密的雨幕。
桌子上点着安神的线香,轻烟升起,又很快逸散在空气里。角落里放着张梳妆桌,镶嵌在内的镜面上覆着一层尘灰。
灰蒙蒙的镜子照出来的景不太清晰,像是什么扭曲虚幻的妄境。
他原先的房间里不会放镜子。
宁不劫收回目光,在床榻边的矮桌上看到一些瓶瓶罐罐和自己的面具,还有常年不离身的手杖和手套。
他倒下去的时候没戴稳的面具掉落在地,上面多了好几道裂隙,大概再用不了多久就会碎裂开去。
未免可惜。
再做一个还要费时费力。
宁不劫这样想,又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便偏头去看。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熟悉的暗香的医者,却不曾想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君先生——或者说是南无生,南无生将收好了的伞放在门边,迈着步子走进来。
南无生走到宁不劫床边停下,俯视着床上的宁不劫问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南无生赶回来的早,推门进来的时候那火正好燎烧上宁不劫白色的衣袍,他眼疾手快扯掉了那一片燃起来的布料,又及时将宁不劫从火场抱了出来,因而宁不劫身上没有再添上一层烧伤。
宁不劫反应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自己会第三次被这个人救。
外面窸窸窣窣,像是又在落雨,宁不劫感觉自己身上那些陈旧的伤口疼痒起来,他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被南无生伸手按了回去。
宁不劫倒在被子里,看着南无生收回手,再次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咳着一边支起身子靠在枕头上。
南无生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再拦。
宁不劫试着回忆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得到约摸是自己熬了几个大夜熬到精神恍惚忘了熄灭炉子,或者是当时起身的时候带倒了烛台,亦或者是没熄灭的香倒在了他用来练字的宣纸上
总之他也不清楚起火的原因。
于是宁不劫便只能用沙哑得厉害的嗓子回答说:“不知道。”
南无生盯着他的脑袋,语气里难得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若我没回来,你是打算死在火里?”
宁不劫寻过死——但那毕竟是在万劫山庄时候的事情,被南无生救回来之后其实他没有再做过那样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绝对不会付诸实践的念头而已。
他有再想到过死这件事情,但又总是记起君先生救他时对他说的那一句“我会让你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要死的念头便不再会那么强烈。
更何况他还没有让那些人给君先生偿命。
因而宁不劫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句“我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宁不劫抬眼去看,想看清楚南无生面上神情,却只看到南无生脸上面无表情。
不知为何,宁不劫不太想在此时对上南无生的眼睛,于是他便只能收回自己的目光,垂眼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南无生盯着宁不劫看了好半天,冒出一句:“宁不劫,你要惜命。”
宁不劫先是沉默,像是在思索,好半晌过去,出口的话却只有一句像是默认一样的:“是不劫辜负了先生好意。”
室内一时寂静。
惜命吗?
宁不劫想——没有那样的必要,他这样的情况,又能长命到哪里去?
南无生又说了一遍:“宁不劫,我希望你惜命。”
南无生不想让他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宁不劫以手掩面轻咳了两声,抬起头时猝不及防对上南无生有些平静得过分的一双眼睛。
他看不出什么,却无端觉得这是神对迷途羔羊的悲悯。
南无生总是拿这样的目光望他。
南无生总看他,可他不一定在南无生的眼睛里。
宁不劫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转过头去不看眼前这个人,藏在被子底下的手轻攥紧了被子,很平静的问:“南无生我是不是你悲悯的众生?”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发问的问题。
宁不劫问完这个问题,心底因为自己的愚蠢问题生出几分荒谬笑意,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懊悔情绪。
他实在不该以这样的语气和态度问这样近乎越界的问题。
南无生只是出手救了他几次,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仅此而已。
宁不劫想通这件事情,立时将那些微不可察的慌乱收敛进角落里,恢复了自己一贯的沉静——他总是这样沉静,不管在幼年、少年还是青年时期,身上都不见活力、稚气、意气一类的东西,沉静的像是一棵生了根的老树,让人想不起来他的年龄。
宁不劫感到南无生还在看自己,便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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