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什么人?
宁不劫回偏头去看,只看得到一片随着风摇曳的树枝和草叶。
他收回目光,戴着手套的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杖。
错觉吗?
他从桌前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去,又抬起眼看着那个方向。
没有什么异常。
宁不劫站在那里,偏头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半天,只能听见满耳簌簌风声,感到无处不在的寒冷。
时值冬日,下雨又刮风的天气不算温和。
宁不劫不太喜欢冬天。
江南的冬天略有些阴潮,冷空气总是很潮湿,总灌得人满口鼻都是血腥味。
他穿不得太厚重的衣裳,那些无孔不入的冷空气却总是将人缠得紧紧的。
多缠两层绷带便能算是御寒了。
他迎着不算温和的风,目光从那一片景色里的每一样东西上仔仔细细扫过去。
天上开始落雨,江南多下这样缠缠绵绵的小雨。
冬日里料峭的黑山在一片雨丝里显现出几分温和。临山庄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那些雨丝飘飘摇摇坠在湖里,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他想起来刚才随手拿的一本诗集上正好有一句“江上数峰青”。
宁庄主念着这句诗,又拿那只还完好的眼睛去看这景。
大抵是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很寡淡的人,因而见山不觉青,见水不觉绿,总之是读不出那样的意向来,只觉得这景实在是无味至极。
他将目光从很远的地方收回来,落在院子里那些花草上。
冬日里不见蝴蝶,倒是有几枝寒兰稀稀疏疏的开着。
空气里那几分若有似无的兰香终于有了来处。
宁不劫转身回到房间里,坐回原位垂下眼看茶杯。
错觉而已。
今日没什么很紧要的事情,他便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躲冷。
他不是怕冷的人,只是太冷或是太热的环境总会让他的脑子昏沉,而他讨厌那样昏沉的感觉,因而免不得多注意着这些事情。
不过没什么用处——他白日在雨中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晚上便烧起来。
宁不劫蜷成一团,蒙过头的被子里充满他呼出的灼热的气息。
这身子实在太容易病。
宁不劫不太想管,反正只是低烧,到明天早上自然会退下去。
半夜里外面又下雨。
昏沉的人只感觉热,踢了被子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他做着乱七八糟的梦。
他站在梦境里,迎着梦里明晃晃的太阳,看见小小的宁心在太阳底下摆弄着药材。
堂前的空地上和周遭的药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药材。
师父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应该会是在屋子里。
宁不劫记不太清,他伸出手去,看着阳光落在自己手上,垂眼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微微愣了一下。
他哪里禁得住这种日头的炙烤。
他在这样的太阳底下会被晒得皮肉发红泛疼,散不出去的热气还会让他头脑发昏。
宁不劫已经很久没有晒过这样大的太阳,因而实在想不到落在手上的阳光会是什么温度,只能凭借着久远前的记忆模拟出一种不太确定的暖。
那种模模糊糊、又不太明晰的暖意隔着他的手套传到他的掌心。
宁不劫听见远处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眼看过去,看见院子里多了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孩儿,看见有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宁不劫恍然忆起,这是从前宁心和师父在村子里一起生活的情景。
那个小孩儿是宁心。
宁不劫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而他是宁不劫,是万劫山庄的万劫先生。
他转身欲走之际,又想到,不论是“宁心”还是“宁不劫”,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宁心宁心。
不劫不劫。
宁心者,心难宁之;不劫者,灾劫难避。
不管是什么名字,总归都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梦碎裂开去。
但宁不劫没有醒。
他前些日子炼新药的时候出了些岔子,这几日过的都不怎么安宁。今日又着了风,现在便又疼又病。
宁不劫缩在床上,被子掉在一边,满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却睁不开眼睛,连有人迈着步子走到自己卧榻之侧都无法察觉。
君先生站在他床边看着他,要想说——这个人现在是自讨苦吃,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却在宁不劫床边站了好半天没有离去。
君先生就这么看了半天,又走近了去看宁不劫,看见宁不劫没有血色的唇被他自己咬的渗血。
君先生认命一样去抓他的手给他把脉,把完脉捏着宁不劫的脸往他嘴里塞进一颗丹药。
宁不劫稍稍松了背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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