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离开了。
之后便是沉寂,段霄轻之又轻地抚摸我的额头、发顶、和掩在棉被下的胸膛。
“小锦”,他的指腹反复摩挲我的眼角,“饿不饿?刚醒来不能吃太多东西,爸爸刚给你订了粥,一会儿先喝点水。”
“嗯……我知道的,爸爸。”
“有哪里难受吗?”
“头有点晕乎乎的。”
“你睡得太久了”,段霄微笑道,“睡了快三天,小猪。”
我动动身子,躺了太久感觉浑身都没力气,段霄按下我欲动的腿,急道,“别乱动,要干什么?”
“我身上麻得慌。”
“那也不许乱动,慢慢的,躺久了是这样,小心抽筋。”
我只好听话,只慢慢将右手从被子里挤出来去抓段霄的手,“爸爸……”
“欸,爸爸在呢。”
“……爸爸。”
“爸爸在。”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迟来的眼泪翻涌至眼底,昏迷了三天的身体经不起过量的悲伤,我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段霄弯下身子一遍遍亲吻我的脸颊和干燥起皮的唇,“别哭,别哭宝贝,别怕,爸爸好好的呢,别怕。”
他就这样一面啄吻一面低声轻哄,哄了很久,像对待儿时委屈大哭的小孩。
待我的哭慢慢止住些,段霄将病床摇起喂我喝水,随后轻声和我讲述他回来那日的情况。
我花了一点时间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段霄原本计划乘坐的航班在飞行途中故障遇难,而他真正乘坐的是两个多小时后的另一班。
当时,他刚挂了和我的电话,在前往登机时路过机场内的商店,余光忽然在橱窗中扫到我一直没有收集齐全的一套模型,因为想不起到底是哪一个没有集齐,段霄和店员要求将全套买下,然而打包需要时间,包装模型的盒子显然也超出了被允许带上飞机的尺寸,需要重新办理托运,段霄查询了航班信息之后干脆重新买了下一班的机票。
前后两小时的误差让他免于这场可怕的灾祸,哪怕他对我少一点点在意我们都将永不再见。
他用柔软的布巾帮我擦拭半干的眼泪,动作柔和得像对待一尊易碎的瓷像,“宝宝,别怕。”
段霄的声音沙哑地厉害,自下飞机起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合眼,我劝他去休息,他只是答应,说等我吃完了东西就去。
吃过淡粥后我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白天。
日光刺眼,段霄帮我拉上一半的帘子。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建议再观察三天,我们三天后再回家,好吗?”
“可我不想待着了,还有这个……这个可以取掉了吧……”
我用眼神向下示意,昏迷时被插入的导尿管仍然待在那里,无法自主控制排泄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玩。
段霄原本平静的脸色一顿,难得有些呆愣地卡壳,“这……一会儿爸爸去问问大夫。”
看他窘迫,我暗自端详了他背对着我有些卡顿的动作,虽然不应该,但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涌入不少带色儿的东西。
三天后,我出院了。
………………
回到家后的生活似乎平静如常,我们都没有主动提起那一天的混乱,左手腕上凌乱的疤痕在厚实的纱布下包裹,要过阵子再去拆线。
单手生活有诸多的不便,段霄陪我一起休了长假,每日仔细而轻拿轻放地照顾我,吃喝穿戴无一不周。
但总好像有什么隔在我们之中,有几次我看他在一旁愣愣地坐着出神,有时也似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不等我说些什么,他便察觉到我的视线,随后或是直接离开或是抛出些无关话题。
因为害怕挤压到我的左手,段霄已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入睡,我久违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无法安枕。
又一次半夜醒来,睡前没有关严的门缝泄出昏暗的光,在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之前,我的身体就先一步动起来,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轻轻来到和段霄房间相通的门扉边悄悄看过去。
屋子里没有人,昏黄的床头灯孤零零地亮着,我推门进去,相连的卫生间里也没有声息。
他去哪了?
冥冥之中的意识牵着我的步伐走过廊道、步下台阶,在长长的地毯尽头,那间空荡荡的密室之中,我看到了段霄。
他似乎来了很久,坚硬的椅子上段霄双手交握着睡着了,我慢慢凑近他,看到他眼睑细微的颤动,几息之后,那双眼缓缓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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