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啊”
大曌建朝不过百年,而裴家两代阁老把掌政。到了裴缙这一代,掌权更甚,朝中一度隻闻裴阁老而不知文阳帝,就连皇后也是出自裴家。
裴家可谓权势滔天,风光无两。
然而文阳帝忌惮裴家,忍辱多年,总算将裴缙熬到油尽灯枯。
在裴缙出殡这日,文阳帝发动了震惊朝野的“南门之乱”。
彼时,裴缙的灵柩刚出了南城,城门便迅速关上。
随即城墙上有人大声念奏章,这封奏章是今日刚送到文阳帝龙案上的。
奏章弹劾裴家“指斥乘舆”谋大逆之罪,其上直言:“裴缙位居内阁首辅,事涉不逊,见君辂马,犯上作乱,乃谋大逆。”
奏章念完,随即是文阳帝的旨意:裴缙犯谋大逆之罪,下令将其后人抄家斩首。
说完,城墙上弓箭手齐备,皆指向披麻戴孝的裴家众人。
彼时,裴沅祯就站在其中。
而城外十里地的崇安寺,裴沅祯的胞妹裴沅箐还全然不知外头情况。
有个婢女悄悄进了寺内找到裴沅箐:“五小姐,今日你父亲出殡你可知?”
裴沅箐认出是何氏身边的婢女,她怯怯点头:“知道的。”
“你想不想去送你父亲最后一程?”
裴沅箐抿唇不语。
她在寺院里待了许久,父亲是何模样已经不记得了。
十岁时,她同二姐姐在湖边玩,二姐姐不小心落水生病,后来婆子们一口咬定是她推的。
嫡母气怒,把她打得奄奄一息,差点救不回来。兄长回来后得知此事,抱着她沉默一宿,第二天以养身子为由将她送来了寺院。
眼下四年过去,她早已忘了父亲是何模样,隻记得兄长的样貌。
婢女见劝不动她,便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你想不想去见你阿兄?你阿兄就在南城外。”
“想,我很想见阿兄。”裴沅箐眼睛一亮:“可我能去吗?阿兄说不让我出寺院。”
“不打紧,你就说你想送父亲一程,你阿兄不会责怪你的。”
“嗯。”裴沅箐点头。
当即,她按照婢女的法子躲过护卫,偷偷出了寺院。
南城门口,此时刀光剑影,混乱成一团。
文阳帝想杀裴沅祯,而裴沅祯早有准备。城墙防守顾指挥使是他的人,三日前换防异动他早得知消息。
那封递到龙案上的折子是文阳帝早就准备好的,今日早朝命人当众念出来,一群附和之人也早是他安排。
当然,这里头肯定还有裴家内奸,只是此人是谁暂时不得而知。
他的人衝上城墙,与守城侍卫厮杀。
血战了半日,郝靳下城墙来:“大人,城墙防守现已是我们的人,接下来该如何做?”
“如何做?”裴沅祯咬着这三个字,冷笑。
他翻身上马:“带人随我入宫。”
“是。”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走后不久,裴沅箐跑到南城门下四处寻他。
裴沅箐踉跄地进城,听见有人喊了句“阿箐”,她欢喜转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一支长箭便射在她胸口。
刚到宫门口的裴沅祯听得消息,立即跑回来,见妹妹一身家常白袍躺在血泊之中。
他疯了。
那一日,南城变乱持续了一整天,整个城墙下全部是血。
傍晚,何氏坐立不安地等着。
见婢女来,何氏问:“事情怎么样了?”
“夫人,二公子带人入宫了。”
何氏惊讶:“他没死?”
婢女摇头。
“那五小姐呢?”
婢女道:“奴婢按夫人吩咐,将五小姐引去南城。但五小姐去晚了,到的时候,二公子已经离开。”
何氏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迟了一步,就迟了一步。”
差一点,裴沅祯就会死在南城门。
只要他看见裴沅箐,他必定会乱阵脚,必定会顾及不暇,必定会死于她精心安排的箭下。
裴沅祯从小韬光养晦,近年来羽翼丰足。三年前,他带兵上战场屡建奇功,更是创立了一支勇猛无敌的螭虎军。
当年那个被人忽视唾弃的野种,一跃成为裴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可她怎么能让他继承裴家呢?如今裴缙死,裴家的权势若是落他手上,她的儿子可就再没机会了。
因此,只能借皇帝之手,将裴家大房的人连根拔除。裴沅祯死,大房后继无人,裴家的继承人只能是她儿子。
何氏忖了忖,吩咐:“走,我们去大房那边看看。”
但才出门,就遇见丈夫裴彦浑身是血地归来。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们刚才说什么?引沅箐去南城?”
何氏心下大惊,立即哭着跪下去:“裴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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