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衡的发言很有点石破天惊的意味,但是顾易倒是并没有多想。他知道兄长的这位好友一向是不着调的性子,说话不怎么过脑子,常有些惊人之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况且青奴确实和兄长更像一点。并不是说长相,而是性格,他幼时并没有那么活泼。顾易并不介怀这一点,反倒挺高兴的。这让他觉得,已逝的兄长总算留下点什么。见卢皎月带着孩子走过来,他也顺势向着人介绍,“这是我夫人,月娘。儿子,青奴。”顾青奴,还没起大名。因为生产时的惊险,顾易一直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养大,害怕太早取了名字他压不住,便一直这么“青奴”“青奴”地叫了。沈衡完全一副大脑cu烧干的表情,一向能说会道他这会儿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这沉默惹得顾易有点奇怪地看了沈衡一眼,见对方的视线落在顾青奴身上,又有些恍然,对方大约是想起兄长了。顾易也略微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为卢皎月做了引荐,“这是沈季平,兄长的至交。”并不是封阳长公主之子,顾易选择了那个自己最认可的那个身份。卢皎月看过剧情,知道这个人,虽然有点奇怪对方的态度,但还是上前见礼,“见过沈兄。”不用她提醒,顾青奴已经很主动地上前,扬着脸笑,“沈伯父好。”这小子长了这么一张脸,又这么对他笑沈衡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点干巴巴的单音。顾易担忧,“季平哥”沈衡艰难地抬了一下手,“你让我缓缓。”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卢皎月开口“沈兄见过我”顾易或许没怎么发现,但是卢皎月作为当事人还是有很明显的感觉,沈衡全程都在躲避她的视线。这态度太奇怪了,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沈衡下意识抬头,但是目光接触了一瞬间、眼神立刻就游移起来。担心自己做得太明显,他忙不迭地蹲下身做逗小孩状,口中跟着回,“是有过一面之缘,弟弟妹不记得是应当的。”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好半天,总算艰难地把那声“弟妹”叫出来。卢皎月还真有啊她愣了一下,试图回忆。但是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印象,只能歉意地,“抱歉。”沈衡还蹲着呢,已经抬起手臂来、连连挥舞着摆动,“不用不用不用抱歉。”他试图解释,“那么多年以前了,就在大街上见了一面,不记得很正常。”卢皎月“”这么一说更怪了啊沈衡这明显印象深刻的样子说“一面之缘”,她已经开始忍不住回忆自己有什么社死经历了。沈衡确实对那“一面”印象深刻。不好一辈子都不会忘。并不是什么惊心动魄。不、从某种意义讲,也挺“惊心动魄”的。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出门,远远地看见好友,遥遥地招呼了一声“阿常”。完全是和素日里无二的举动,他甚至可以从过往的记忆里找到无数复刻的瞬间,但是那一天却有所不同。两个人同时回了头。原本被叫的那一个不算,沈衡看到了另一个人。她似乎是怔住了,但是看清了出声的人之后,又露出一点点恍然。像是被从虚幻的过往中强行拉入了现实,淡淡的伤感自那张面容上浮现。她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那眉眼间的那抹哀色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那是一种让人忘记了长相,只有过往的经历才能沉淀下的魅力。很伤感、也很动人。沈衡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仿佛看见了一块晶莹的琉璃,被打磨得清丽透亮,美丽却又极其易碎。它明明该放在柔软丝帛铺就的檀木盒子里小心保存,可是却因为他的毛手毛脚被从那层层的保护中剥离了出来,好像还一个手滑抛到了半空。他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再在自己身上插上两刀。他怎么敢的又怎么能让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沈衡不敢说话了。他怕自己开口的下一秒,就看见一地晶莹的碎屑。好在那猜测并没有成真,对方很快就缓过神来,连那一点伤感都收拢得不见踪影。晶莹的琉璃美人变成了温润的暖玉,那点破碎感只短暂地流露的一瞬,就连同剔透的灵光一起内敛于温婉的笑意之中,被主人彻底地掩藏起来。她似乎也明白过来是名字的混淆,遥遥地冲着这边致了一下意,便转身离开了。沈衡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回应,但是却清楚记得那道身影一点点淹没进人流中的画面。像一场梦境一样,只短暂地在他生命中出现了一个瞬间,却惹得人魂牵梦萦。
琉璃的精魄沈衡下意识地寻求同伴去确认真实性,抬头就看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顾常他人都看傻了顾常那会儿还叫“顾常”。不过他当天回家就取了字,第二天就到长公主府上、堵了门让他改口。改口就改口,他还不乐意叫呢谁爱叫一个臭男人啊两人打了一架。或者说他单方面挨揍。沈衡敢发誓,这绝对是这小子下手最黑的一次,专门往脸上招呼,他后来养了个把月才能出门见人。反正那一架是顾有恒赢了。顾有恒那个人吧,沈衡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那张脸就很能唬人,是那种很正气的俊俏,脸上还常常带笑,看上去又靠谱又好脾气,半点看不出来打架下手贼狠、还爱使阴招。而且当年顾老将军还在的顾家,说是金陵最炙手可热的门第也不为过。顾有恒又是注定又接掌顾氏的顾家长子,比他这个每天吃吃喝喝、全靠着亲娘身份撑场面的富贵闲散人前途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沈衡当天喝了个酩酊大醉,觉得自己下次再见佳人就是兄弟的婚宴了。他没想到,婚宴没等到、先等到的是一场葬礼。佳人倒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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