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马允知,也被绑了手脚丢在马背上,驮回敦煌接受国法处置。
喧嚣退尽,只剩下几个素日做工的人,进了一片狼藉的月牙阁,开始收拾残局。
一片安静的月牙泉中,终于有个人冒出了头,正是唐月娘。
冬日的水寒冷彻骨,她全身湿透,手脚僵硬,爬上岸便脱力了,趔趄走到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沙地上,栽倒在地。
沙子尚未吸完她身上的湿痕,便有一匹骆驼经过,跳下一个行脚商模样、身手极为灵活的年轻人,搀着她上了骆驼,披上厚厚的袍子,蒙好头脸。
两人骑着骆驼,绕过鸣沙山而行,眼看便要消失在沙丘之中。
就在此时,鸣沙山上忽然传来呜呜的声响,在午后的日头下,听来如雷鸣般轰然震动。
两人大惊之下,立即转头看向鸣沙山。
只见沙丘之上,一行人正自山腰间滑下,携带着滚滚烟尘,直奔他们面前,将二人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阿南。
她一扬头,对着骆驼上的二人笑道:“梁舅母,梁小弟,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悄悄地就要走啊?”
唐月娘一声不吭,而梁垒少年心性,哪禁得起她这嘲讽的口气,当下掀开蒙面,怒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娘的藏身之处,却不肯下水,故意在这儿设下埋伏!”
“开什么玩笑啊梁小弟,这么冷的天气,万一下水冻出个好歹怎么办?你娘一个人在水下冻着还不够么?”阿南笑吟吟道,“要说你娘也真是挖空心思,这石莲浮在水上,就是因为中间有无数空洞。也因此只要她含着一根麦管,趴伏在石头底部,就可以尽情呼吸,藏身到冻死为止了。只可惜啊,我在海上长大,总是对吃水线特别敏感,一看那尊石莲入水的痕迹,立马就想喊舅妈赶紧出来了,毕竟您前几天刚被机关压过,肩伤泡水这么久,还好吗?”
这一番话说得梁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而唐月娘扯掉了蒙脸布,冷冷看着她道:“南姑娘,我自认并未对不起你,你也不过是个海匪,何苦当朝廷鹰犬,来为难咱们江湖兄弟?”
“我行事不看出身,也不看交情,只看在我心中,觉得谁对谁错。”阿南居高临下,抱臂看着她,“你们青莲宗勾结外族,为害西北,我就是觉得你们错了!”
“难道,你觉得你家公子也错了?”
唐月娘的话,让阿南眉头一拧。
唐月娘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以为自己击中了她的软肋,当下又道:“权力相争哪有什么对错与否?南姑娘,正所谓成王败寇,只要夺得天下的人将来能带给百姓福祉,那现在纵然手段酷烈一些、走的路稍微偏离正道一些,又有何关系呢?”
“少说这些大道理,我没读过书我听不懂。”阿南打断她的话,嗤之以鼻,“我只知道,你们要毁了敦煌,毁了整条龙勒水,毁了西北屏障,还要引狼入室侵吞西北。这算什么稍微偏离正道,这样的人,能带给百姓什么福祉!”
话说出口,她才恍然回神,明白了唐月娘所说的,指的是谁。
手段酷烈、偏离正道的那个人……正是她十几年来奉为心中朗月的,竺星河。
恨恨一咬牙,她懒得多说,只挥手示意身后随从的侍卫们上前,将唐月娘与梁垒带走。
梁垒身法虽强,可在侍卫们结阵围攻下,难免左支右绌,现了劣势。而唐月娘在水下冻得发僵,如今尚未恢复,更是不可能有作为。
眼看两人便要被抓捕之际,斜刺里忽然有一骑马冲出,直奔向梁垒。
马上人举刀乱砍,又毫无章法,重重向梁垒挥出,却堪堪被他闪避擦过。梁垒身形一转,避开刀锋之际揪住对方缰绳,右脚向上一绞一缠,在对方刀把脱手之际,左脚迅速跟上斜踢,转眼便将人踢落下马,夺过了缰绳。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唐月娘已从骆驼上扑下,落在空马鞍上。
而梁垒已扑向沙地,一个打滚抓起那掉落在地的刀子,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梁垒揪着对方站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个横插进来又被挟持的人,正是卓晏。
阿南眉头一皱,明明该随着阿琰下地破阵的卓晏,怎么突然回来了?
“南姑娘,退后吧,否则……”梁垒说着,手中刀子又紧了一紧。
阿南扫了唐月娘一眼,冷冷问:“梁垒,你明知道他是谁,却还能挟持他,对他下手?”
梁垒心下一紧,握刀的手不由顿了一顿。
却听唐月娘厉声道:“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垒娃,只要能救兄弟们得脱大难,我母子万死何惧!唯我青莲,普救众生,千难万苦,殒身不恤!”
梁垒一咬牙,目露凶光,而卓晏则紧闭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阿南心下忽然想,阿晏无论何时何地,一贯摸鱼混日子,为何这次,他明明看到了对方身手如此高强,却还要冲出来,导致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呢?
她在戳穿唐月娘身份时,特意支开了卓晏,可如今看来,该隐瞒的还是瞒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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