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诉苦,她已经“哼”了一声,道:“我看,就算你有发现,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南姑娘怎么可以冤枉我这般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人?你知道这些天,我这虚弱的身子是怎么在沙漠中熬下来的吗?”
阿南一拍骆驼,懒得搭理他。
傅准又问:“所以,你们想找的,是人,而不是物?”
“六十年一甲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年关先生在这边设置阵法,若有年轻人目击,未必不可能记到现在。”
“有道理,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南姑娘。”傅准拊掌,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这茫茫沙漠,活着就不容易,要活到七老八十的,那就更难了吧?”
“那也比你在这儿无所事事消磨时间好!”
到了村子中,阿南惊喜地发现,原来村子翻过两座沙丘就有片绿洲,甚至拜穿井所赐,村后平原还能垦出几块麦地,是以村中人能一直在此繁衍生息,如今有七八十户人家,年逾古稀的也有五六个人。
排除了两个五十多年前嫁来此处的老婆婆,村长请来了三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问起六十年前附近有没有异常所见所闻,众人都是摇头。
“那么,附近有没有什么花,或者像花的景色之类的?尤其是像莲花的。”
阿南细细询问,可惜一无所获。她只能起身请村长送几位老人回去。
其中落在最后的一个老头,伛偻着背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又慢慢走了回来,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欲言又止。
阿南记得这老人是村里一个羊倌,如今已经七十有三。他饱经风霜,脸皮皱得跟老树根似的,倒是精神矍铄。
阿南看他这模样,忙问:“老人家是想起了什么吗?”
他坐回阿南面前,迟疑道:“小娃儿,俺活了七十三咧,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可俺心里有件事儿啊,记了六十四年,怕是到了阎罗殿,俺也忘不了嘞。”
阿南一听,这老头话里似乎有戏,当即追问:“难道说,您小时候见过什么怪事?”
“要说怪,倒也不怪,只是恁说到花儿朵儿的,俺就想起来了。”老头说着,把旱烟杆在桌上磕了磕,叹道,“哎呀,俺在这活了老久嘞,这沙漠啊,俺有时候也挺咬牙。昨儿风沙,把俺的羊跑没了两头,那可是今年开春刚出的两头羔羊,长得壮壮实实……”
阿南啼笑皆非,道:“行,只要您想起的事儿确实与我们要寻的有关,我必定叫人给您把羊找回来,就算找不到,也给您牵两头去。”
老头登时咧嘴乐了,说:“恁这女娃儿真像俺当年遇到的仙女,一样漂亮一样良善,唔……就是恁比她黑点!”
本以为是关先生线索的阿南,顿时有些诧异:“仙女?”
“是嘞……”老头眯眼想了想,然后才抽着旱烟道,“老头姓秦,打小住这块,从记事起就放羊,最远只去过敦煌。八九岁那年青黄不接时候,俺娘饿得躺在床上下不来,俺那时年纪小不知怕,半夜偷偷摸到人家地里,想薅几把未熟的麦穗,给俺娘弄点青麦嗦儿救命……”
……第145章 龙战于野(1)
初夏的后半夜,促织、蝈蝈、蟪蛄不停在暗夜中叫唤。天空阴云笼罩,迷迷蒙蒙透着几分月色。
他摸黑走到村边,又担心被人发觉,于是拐了个大弯,从村后贴着沙丘往田里走,听听四下僻静无人,便弯下腰去抓住了那些刚灌浆的麦子。
就在他慌里慌张捋了几把麦穗之时,忽听到一阵清风过耳的声音,随即,急促而轻微的铃声在暗夜低低响起。
他心惊胆战又疑惑万分,正侧耳倾听之际,突然有无数银亮丝纶从后头射出,就像蜘蛛丝一样缠缚住了他的手脚,倏忽之间天旋地转,他便被拖出了麦地,重重撞在石头上。
脸上火辣辣的痛,他抬手一抹,摸了一把血,吓得放声大哭,拼命挣扎。
旁边忽然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原来是个小弟弟啊,你深更半夜的跑我阵中干嘛?”
他听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又清又脆,和越过自己耳边的铃声一样轻灵。随即,她抬手一招,缠住他腿脚臂膊的银丝便全部缩回了她手中一朵莲花菡萏中。
她打量他掉在地上的青麦穗,问:“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摸到这边偷麦子,不怕被人抓住了,把你吊起来抽鞭子?”
月光下他看见那女子,和他见过的十里八乡的姑娘家都不一样,皮肤白白的,在月光下泛着光,眼睛清清亮亮,在黑暗中像井水一样荡啊荡。
只是他当时年幼,哪懂得这般月下美人的风华,只瞅着她手里那银亮亮的丝线,想着不会是蜘蛛精晚上出来吃人吧,因此吓得不敢抬头,只哭道:“俺娘……俺娘饿得起不来了,恁把俺吊起来打吧,可、可别把这麦穗拿走……”
“哟,还是个孝顺娃儿。”那姑娘捏捏他脏兮兮的脸颊,大概是瘦巴巴的手感不好,便转而揉了揉他的头发,问,“让你一个小娃儿出来偷东西,你家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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