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老大爷叫皮埃尔·德·拉·帕格利,学过法语的都知道名字里带个“德”的都是贵族后裔。
他是不是李鳞儿也看不出来,但歧视外语到接全球订单了还不愿说英语的高傲冷艳,确实很法国贵族。
公司为这个老大爷找的翻译飞机延误了,他不愿意空等在酒店浪费时间。
即使公司找不出有空招待他的会法语的同事——章稚松去开会了得中午才回来,老大爷也非要来。
真是一桩过于爱国和敬业引发的惨案,她竟然被安排去接待这位留着艺术家卷卷妹妹头的建筑大师,都银白发色了也那么潮,童心未泯啊。
他一口比标准法语的语调更上扬多变的图卢兹腔,放音乐似的,除了她大段大段听不懂,堪称完美。
幸而,她对“excez-oi,jevoentendsal,pourriez-vorépéters&039;ilvop?t?(对不起,我听不清,能再说一遍吗?)”这句上课常用语句吸烟刻肺。
哪怕一年半没怎么讲法语也能迅速且顺溜地说出来,不然她能尴尬死在今天。
老先生脾气好,也在她磕磕巴巴一句话讲半分钟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专业,也不和她计较,她听不懂,就好心的在键盘上敲给她看。
她都紧张地头冒冷汗了,有些词汇很专业,词典查不着,法翻英,英又翻中的,勉强也算是让他拿到了他想看的资料,图纸上还有中文注释,幸而他倒也没问太难的,查一查也都大概翻译过去了。
同事拿了杯水过来,老先生问:“c’estdoda?(这是苏打水吗?)”
当然不是,苏打水这种奇诡口味的饮料只有欧美老外爱喝,于是他又说要试中国奶茶,特意叮嘱她:“jesuisallergieauxcacahuètes(我花生过敏。)”
她跟他确认没有别的过敏了吧,才屁颠跑到楼下给他买奶茶,拿上来的时候老先生已经看完了图纸。
临近饭点,他又问她重城有什么好吃的饭馆,中午他想吃地道的重城菜。
好家伙,要翻译菜单,解释食材。当年上课最痛苦的就是专业词汇和餐桌作陪,全给她一天遇上了。
她这时真是没法一个手机解决了,打开桌上章稚松的电脑疯狂查资料,半个小时才勉强给他介绍了一遍重城最有名的菜品和饭店。
皮埃尔先生选好了没事干,又和她闲聊起来:“votreprononciationfran?aiseestbonne(你的法语发音听起来很好。)dipl?édel&039;universitéde?(是从大学毕业的吗?)”
她不敢给母校丢脸,于是编了觉得法语优美动听,就找了母校的学生买家教课学了的谎话,绝不承认是母校的人。
老先生见法语被夸眉开眼笑,吐槽起其他通用语言来,美式英语最可恶,语言霸权不可取,云云。
老先生说,他的翻译是她母校的高翻院学出来的。
他最开始和中国人合作就是用她母校的翻译,素质高专业强。
合作多了,他发现这所学校的学法语的学生发音很独特,有不失标准的中式温柔,他一听就知道李鳞儿也是那儿教出来的。
其实她大学志愿填的英语,她听高中老师说城市第一、大学第二、专业第叁,学外语哪门不是学,进了最好的学校就万事大吉,她便也不纠结太多专业,选择接受调剂,最后去了法语系。
她以为大学里会很好转系,万一不喜欢大不了换一个学,没想到语言院最不待见学了一个没会又换另一门学,转系的要求很高。
首先大一要均分过八十五,到时候还要笔试面试竞争排名,只收前两名,她毫无疑问被刷了。
磕磕巴巴像刚学会说话的孙女陪老先生聊了一会儿,他正经的口译员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可能性并不小,但是她没想到真能那么巧,是她以前的同班同学!
李鳞儿看不到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是苹果肌都抖了却不敢不笑,弯出鬼怪面具一样惊悚感的唇角弧度。
对方只惊讶了一瞬,便大方和她寒暄起来,早先李鳞儿就知道对方是个女学神,但没想到她情商那么高。
女学神带老爷子吃过午饭后又回来了。两个异国人士流畅谈笑风生的样子,让李鳞儿叹服,她很多都听不懂,只是在敬佩女学神的专业水平。
皮埃尔先生经常说话特别长,女学神能举重若轻地随手一记,等他一停只停顿十秒就开始说翻译内容,用词精准,语法正确,又很少有停顿的口癖,谈笑间让两方人都如同春风拂面般心情愉快。
在李鳞儿眼里,女学神简直就在闪闪发光,是她曾经幻想能成为的样子,可她的梦早就碎了。
学外语的人都知道,在国内苦读犹如旱鸭子在水床上学游泳,无论如何都是没用的,至少在大部分用人单位眼里,是不如至少交换过或者留学过回来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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