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其实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她最近总容易犯困,跟家里那只大肚子猫一模一样,葵水也没来过,怀钰离京那夜,他们来了一次,而且没做避孕措施,所以她由猫联想到自己,猜测她应该是有喜了,但还没来得及找太医诊脉,就被绑来了这龙王庙,可按目前这情势,就算是假的,也得往真了说。
“是……是真的,我肚子里怀了小娃娃,你不能那个我!”
陈适闻言,也不知信没信,但竟然真的不再侵犯她,而是伸出手,放在她平坦的腹部,仔细看的话,指尖还有些颤抖。
他这副模样更让沈葭害怕,身子一缩,金钗从袖中掉出来,与青砖地一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正巧滚落在陈适的靴旁。
陈适捡起来,看着上面的血迹,喃喃道:“知道么?如果你姐姐不是喜欢怀钰……”
沈葭一愣,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陈适被她激怒了,面孔狰狞,咬着牙问:“你笑什么?!”
沈葭笑得不可自抑,直到陈适要扬起手扇她耳光,她才停下,眼睛里充斥着泪水:“我笑你蠢笨不堪!事到如今,竟然还以为她喜欢的是怀钰!”
陈适一怔:“你什么意思?”
沈葭红着眼,愤恨地瞪着他:“她喜欢的是我舅舅!她的心上人,一直是我舅舅!这支金钗,是舅舅送给她的!蠢人,一直以来,你都恨错了人!你听明白了吗?!”
轰隆一声,殿外雷声大作,闪电如金蛇狂舞,似要将这黑沉沉的天穹扯破个口子,电光照亮龙王殿,殿东供奉着雷神风伯,殿西供奉着雨师电母,正殿香台上供奉着东海广德龙王像,上面有一块黑匾,上书“佑显灵威”四个金灿灿的大字,龙王着绿袍,踏赤靴,手持玉圭,雷神电母都是怒目而视的凶恶相,令人心生敬畏。
狂风吹得烛火晃晃悠悠,陈适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跪在地上,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咳咳……你在骗我……”
他拿帕子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那架势像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忽然喉间涌上腥甜,拿开手帕一瞧,果然上面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随手将帕子扔掉,对沈葭正要说句什么,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陈允南到了没有?”
陈适起身,走出殿外,见一行东瀛武士穿着油衣,戴着斗笠,分成两列鱼贯而入,分别把守着龙王庙的各个方向。
李墉撑着把黄绸大伞,殷勤地搀扶着一人迈过龙王庙山门走进来,那人一袭黑色大氅,上用金线绣着九蟒五爪,脚蹬鹿皮油靴,贵气逼人。
陈适冒雨上前相迎,拱手一礼:“侯爷。”
黄伞下,上官熠一张圆脸亲切可喜,带着笑容:“人抓到了?”
“在里面。”
“好!”上官熠按着他的肩膀,笑着勉励道,“好好帮爷办事,日后自有你的去处!”
“多谢侯爷。”
上官熠解下大氅,扔给李墉,大步走进龙王殿。
陈适正要跟上,却被李墉一把拽住胳膊,含笑道:“允南兄,侯爷与太子妃有话要说,咱们就别去打扰了,今夜大事可成,你我当浮一大白,随我去庆贺罢!”
说着强拉陈适进入东配殿,点上蜡烛,从怀中掏出一壶温酒,两只酒杯。
李墉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陈适,自己端起一杯,道:“允南兄,来,我们干一杯。”
陈适静静地看着他,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神情显得变幻莫测:“我已经戒酒了。”
李墉嘴角的笑容不太明显地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酒以后可以再戒么,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在下非为夸口,以贤兄高才,将来九殿下荣登大宝之日,就是贤兄直上青云之时!”
陈适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李墉道:“干!”
陈适与他轻轻碰杯:“干。”
二人各自仰头喝酒,只不过李墉借着宽大的袍袖遮掩,将那杯酒尽数泼在了地上,在陈适看不见的地方,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个阴鸷笑容,心想这小子恐怕还做着高官厚禄的美梦,殊不知饮下今晚这杯毒酒,他就要下去见阎王了。
陈允南啊,陈允南,好歹共事一场,我亲自送你上路,你也别怪我狠心。
“这酒不好喝吗?李兄为何不喝?”
陈适幽幽的嗓音响在他的耳畔,与此同时,一根冰凉的金钗抵住了他的脖颈。
李墉霎时间四肢僵硬,浑身的血液急速冻住,正要高声喊人,陈适贴在他耳边轻轻说:“李兄,千万别叫,你知道我酒喝多了,手容易颤,万一不小心划破你的脖子,就救不回来了。”
“……”
李墉吓得手一颤,酒杯掉了下去,外面的武士听见动静,嚷嚷了一句鸟语。
陈适听不懂,问: “他说的什么? ”
李墉早年曾随武清侯出使东瀛,学了一口倭话,这些武士说的话,只有他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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