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钰被问得一怔,金陵人这么热情?
朱隆也是个风流公子,闻言浪笑道:“哦?你们船上有什么茶?”
船娘抛来一个媚眼,娇声道:“西湖龙井,云南普洱,洞庭湖碧螺春,什么茶都有。”
朱隆道:“有没有胭脂茶?”
船娘不解地问:“什么是胭脂茶?”
朱隆笑道:“胭脂茶你都不知道?就是拿你唇上胭脂泡的茶。”
那船娘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拿她取笑,红着脸啐了一声,又娇羞地乜来一眼:“只要公子想吃,奴家都能泡。”
朱隆轰然大笑:“好!待晚间我必来尝一尝你船上的茶。”
船娘吃吃娇笑:“公子莫欺我,奴家就在船上专候着公子了。”
朱隆摇扇道:“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怀钰不解地投来一眼,不明白这朱隆怎么这般不客气,还真的去人家姑娘船上喝茶。
他不知这船娘乃秦淮河上的船妓,白日在河上划船做买卖,晚上便在船头挂一盏羊角灯接客,这等船妓在秦淮河属于下等歪妓,大多都是农家女,每日在船上风吹日晒,没什么姿色,吃青春饭而已。
朱隆方才只是随口敷衍那船娘一句,可不敢拿这等货色来招待怀钰,便对怀钰说:“殿下,咱们先下桥罢。”
下了桥,便是一条青砖铺地的河滨小道,秦淮两岸遍植杨柳,北岸是夫子庙、贡院和民居,南岸亭台楼榭林立,隐约传出丝竹箫管之声,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曲了。
太祖定鼎之初,曾在秦淮河南岸建起官营妓院十四座,是为教坊司,收容的官妓大多是战争俘虏的家小、靖难之役中被牵连的妻女、以及在政治斗争中落败的罪臣家眷。国朝初年,从这些女子身上抽取的烟花税收养活了大半军队,谓之“脂粉钱”,到了宪宗朝后,教坊司逐渐没落,反倒是几座私办的妓寮迎来了兴盛,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倚翠楼、富春院、偎红馆、还有小蓬莱了。
朱隆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来到一幢小楼前,只见那楼高三层,朱阁绮户,雕栏画槛,二层多设有露台,挂着竹帘纱幔,栽种茉莉幽昙,有头挽危髻的妓女身穿轻薄绢衣,手执团扇,在露台闲座,间或朝楼下投来一眼,眼波酥媚入骨,令人神魂俱荡,手中小扇轻摇,迎风送来一阵胭脂香。
一名女子斜倚栏杆,偶然朝楼下一瞥,见怀钰和陈适长身玉立,鹤立鸡群,便眼波流转地一笑,掐下一朵昙花,向楼下抛来。
“小郎君生得好俊,可要上来玩玩儿?”
陈适接个正着,凑在鼻尖一闻,笑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果然名不虚传。”
朱隆摇着折扇,呵呵笑道:“看来允南兄也是同道中人啊。不瞒你说,外头的都是些庸脂俗粉,算不得什么,里面佳丽更多,保管你挑尽兴,咱们这便进去罢。”
陈适与他相视一笑,二人抬腿正要进门,忽觉怀钰站着没动。
朱隆疑惑回头:“殿下?”
怀钰似被钉在了原地,耳根通红,说:“那个……你们进去罢,我就……就不进去了。”
朱隆大惊,心想这怎么行,今日这夜逛秦淮的活动就是专门给他安排的,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出了岔子?不应该啊。
朱隆立马恭敬问道:“殿下,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他生怕怀钰担心这又是谢家的产业,连忙拿扇子挡住脸,附在怀钰耳边小声说:“殿下放心,属下担保这小蓬莱与谢家绝无关系,谢七郎什么生意都做,唯独不做皮肉生意。”
怀钰看他一眼,心想有你这样的下属可真贴心,带着老子在媳妇儿的老家逛窑子。
他可是才在太后面前发过毒誓,今生不再出入烟花之地,诚然,他并不是怕被抓到什么的,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口的话总得做到是不是?
怀钰咳了一声:“你们去罢,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本王……本王还有事。”
朱隆立刻发挥狗腿子的积极性:“殿下有什么事?可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殿下尽管说。”
怀钰:“……”
陈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揽过朱隆的肩,笑道:“文远兄,你还是别强人所难了,小王爷与你我不同,他敬爱王妃,是不会去这种花街柳巷的。”
“啊……”
朱隆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赶紧设法补救:“那个……我也、我其实也不大爱来这种地方,殿下与王妃鹣鲽情深,真乃吾辈楷模,属下今后一定痛改前非,戒色戒淫,向殿下看齐。”
怀钰:“……”
怀钰心道什么意思?以为老子惧内?
看着陈适笑吟吟的面孔,怀钰越发觉得这小白脸在嘲笑自己,就连那朱隆眼中也隐隐透着股怜悯味道。
怀钰脑子一冲,抬腿走入小蓬莱门槛:“不就是逛个窑子吗?走啊,我请你们。”
朱隆赶紧碎步跟上去,犹豫道:“殿下,王妃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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