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我就爱听这个。”
李靥探出半个身子去瞧,想看看这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傻小子,放着新鲜出炉的命案不听,非要听反反复复讲了好几年的老故事。
终究给钱的才是大爷,说书先生收了人家的金子,纵使周围的人再不满,也能视若无睹地打起十二分精神,绘声绘色讲起已经讲了快一千遍的姐妹俩命运迥异的故事。
“老话说同人不同命,就是一个娘生的孩子,到头来境遇也大不相同,话说有对姐妹自小分开……”
少年看起来有十七八岁,抱着胳膊站到一旁,静静听故事,上好裁剪的墨色锦袍,也无多余装饰,只腰间坠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打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
李靥瞧他面熟,应是今年哪次宴会上见过的,但她离京五年,回来后不认识的人太多,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是谁。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老故事终归不再吸引人,大家兴趣缺缺听了阵子,外面雨势渐消,也就各自散去了。
雨过天晴,太阳蒸腾的地面有些热,李靥抱着画桶,蹦蹦跳跳躲着地上的水坑,时不时回头看几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茶馆里的少年好像在一直跟着她,走走停停,时快时慢,终于在快到大理寺的时候上前几步拦在了面前:“南嘉郡君。”
见她疑惑,又道,“咱们上个月才见过的,在太傅府的寿宴上,在下是张太傅之子张芫。”
“张小郎君。”李靥问候一声,心中倒是想起件事,朝中太子新立,由张太傅教导,他又推荐了小儿子张芫做太子伴读,而师兄莫为也被选中做了太子的书画老师,若认真论起来,这位伴着太子一起读书习礼的张小郎君,算是她的半个师侄。
果然张芫开始套近乎:“之前竟不知郡君与恩师莫掌院是同门,寿宴上未曾拜见,真是太失礼了。”
说着恭恭敬敬行个大礼,“师侄张芫拜见师姑。”
李靥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称呼。
大礼行毕,张芫起身,似是有些着急,开门见山道:“师姑可是要去大理寺?”
“正是。”
“可否带我一起去,我想——”他吞吞吐吐,低头看脚尖。
李靥盯着他腰间玉佩,那无头女尸腰间也有块一模一样的,这位张小郎君一向与大理寺无交集,如今在大街上拦住自己,想必与此事有关。
“张小郎君是要认尸吗?张太傅已经辨认过了,说是他的甥女范清茹。”
尸体抬回来后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张太傅,据张太傅辨认,说死者是老家表姐的女儿,寄养在他府上。
也就是张芫的远房表妹。
“不敢瞒骗师姑,徒儿是有所怀疑。”张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也微微握起来,“我怀疑死者不是清茹。”
“不是?”
“因为清茹一向很乖,她是远房表姑的女儿,五年前因家中遭灾,孤苦无依才来投奔父亲。”他低声解释着,“十日前她突然离开,父亲说她回老家去了,再后来便有人告诉我她死了,还跟个、跟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死在一起。”
“许是路上遇到劫匪,被人谋害。”李靥安慰道,“张小郎君节哀。”
“不!不是的!”张芫激动道,“清茹是因为家中没有其它亲人了才来投奔的,五年来家乡从未有人找过她,如今又回去作甚?”
“而且她便是真要离开,也应当好好跟我道个别,怎可能不声不响便走了!”
“呃——也可能是走得急?”
“再急……再急也应当知会我一声的。”少年郎弯了腰声声哀求,“求您带我进去看一眼,我只想亲眼确认那究竟是不是她!”
李靥琢磨半晌,叹口气:“也罢,反正明日张太傅就要将尸体接走下葬了。”
她又嘱咐,“你跟着我,咱们直接去殓房。”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理寺门口,见门口不少人围着,为首几个外族打扮,叽里咕噜大声说着什么。
张芫看着好奇:“这是云岭国的人?”
“是云岭国使团在抗议呢,要我们交出使臣尸体,咱们走这边。”
“师姑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幼时跟双亲在云岭国生活过,我奶娘也是云岭国人,教过一些。”李靥带他绕过人群准备往侧门去,突然使团最前面带头的男子高喊一声,接着便背对大理寺高举双手跪了下来,看样子像是在祷告,李靥皱起眉头听了两句,转头把画桶扔给张芫,朝门口怒冲冲走去。
张芫不明就里跟在后面,只见这位看起来温婉柔和的南嘉郡君此刻像个炸了毛的猫,一手叉腰一手指上那位云岭国使者的鼻子,叽里咕噜一顿输出,虽说听不懂,但看架势八成是在骂人。
那使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着嘴瞪着眼,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尚寺卿的夫人在门口与云岭国使团吵架,守门差人不敢怠慢,快速将事情通报进去,寺卿大人闻言急匆匆往外就走,生怕自己娘子吃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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