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疼来的如此迟缓,他意识到时,仿佛用了半生。
许多年前,会有一个名为姜婳的女子,在漫天飘扬的雪中,笑着向他跑来。
可雪就这般,白了青年的墨发。
惶然睁开眼的那一刻,冰冷的水似乎还在她的喉间,姜婳下意识掐住脖子呕吐,被一青年男子关切声音围住之际,她才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小婳,怎么了,莫不是不想见夫子,还装起了病?”青年关心又带着取笑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眼眸模糊地望向周围的一切,最后定在姜玉郎那张尚年轻的脸上。
她怔了一瞬,道了一句:“大哥。”
姜玉郎忙将妹妹扶起来,拿了帕子,替她整理了番仪容:“大哥知晓你不爱诗文,昨日才没去学堂。但小婳,你还小,比起其他事情,诗文其实已经很简单了。便是玉莹那般的糊涂蛋,都能得甲等,小婳努力些,定是可以的。”
他声音温润,是同谢欲晚那般,不同的温润。谢欲晚的温润之中,永远是疏离有礼,端方君子,他却是谦谦君子,如水温和。
姜婳惶然,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梦,还是人死之前的走马灯。
她明明已经死了,坠入了那方冰冷的湖。
可此时,被姜玉郎搀扶住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她眼眸不再模糊之际,望向了正对着她喋喋不休的姜玉郎。
“小婳,其实这一次来的夫子,人很好的。不会再像从前一般罚站你,还罚你手板子了,那个人,清高自傲,才不屑做那般事情,你不要怕。”
说起友人,姜玉郎有了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
姜婳眼眸颤了一瞬,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姜玉郎抬起手,向前一指:“喏,他来了。”
姜婳抬起眸,望向从远处走来的那人。
远处的光中,是清冷淡漠,身长如竹的矜贵公子,当朝最年轻的丞相,是她前世的夫君——谢欲晚。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狼狈。
想来,走马灯不过短短一瞬,如何能有如此真实的触感,此时,她甚至能看清远处那人玉佩上垂着的穗子。
她知道,自己应该重生在了十五岁那年。
那是姨娘死后的一个月。
此时因为她半月都未去学堂,被外出游历回来的大哥姜玉郎,抓着来拜见夫子谢欲晚。上一世她是怎么做的?
谢欲晚越走越近,那道熟悉的身影,开始让她忍不住眼眸颤动。
她知晓自己连指尖都写着慌乱。
可在谢欲晚停在她身前,向她望来那一刻,她生生咽下了所有的情绪,望向了这个她日夜朝夕相处了数十载的夫君,娴静而陌生地行了个礼。
她看着他平静地向她望来。
那一句‘自毁清誉,小人所为’仿佛还在她耳边。
她见惯了也厌惯了他这幅平静模样,同前世一般望向他时,心中想,她再也不想嫁给谢欲晚了。
冰冷的湖水浸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的人生,总是定格在许多时刻。
推开门,姨娘挂在一方白绫之上,苍白瘦弱的脸寓意着死亡。
书房外,谢欲晚一声复一声,清冷又淡薄的言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恍若窒息,冰凉的湖水浸入她身体的那一刻,那些捆绑她一生的情绪,突然就变得很淡。
临死之前,她惶然看着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悲哀。
所以她不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天意总是如此玩笑,既然让她逆了天命重生,却又偏偏重生姨娘死后的一个月。
她似乎又要被迫踏上同前世一样的轨迹,拥有一个错误的开始,拥有一份永不会盛开的爱,拥有半生的绝望和迷茫。
但这一次,她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她们口中艳羡的丞相夫人的高位,也不要谢欲晚这个人了。她对他有过的所有浓烈的爱恨,在湖水涌入她身体的那一刻,都变得太淡。
淡到,她再也不想用半生的惶恐,去换他偶有的一顾。
她受够了被愧疚缠的喘不过气的日子,重来一次,她真的想放过自己。姨娘的仇,她便是拼尽半生,也会让姜玉莹偿还。
但再不是借谢欲晚了,没有她,当朝最年轻的丞相,矜贵无双的公子,会拥有美好毫无污点的一生,再也不会脊梁骨上,扛着一个她。
一瞬间,她想了许多。
可当她望向谢欲晚,在他望过来,她同他对视的那一瞬。
她突然指尖冰凉。
她发现。
谢欲晚也重生了。
她同他做了十年的夫妻,她是他一手教导出的学生。只需要一眼,她便知晓,眼前这人,不是二十岁便就任丞相之位的矜贵无双风光霁月的少年,而是十年后那个,朝堂人人谈之色变清冷端方的青年权臣。
身体几乎在她没有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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