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着,姜婳被橘糖拉着,向屋子里去,橘糖依旧在哭着,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了。怎么会,连橘糖的悲伤,都开始离她如此遥远。
像是一层薄薄的雾,将她和这世间的一切,都在缓缓地隔开。
她没有抗拒,只是有些想拿帕子,为橘糖擦擦面上的泪。
但橘糖没有给她机会,将她送到了屋中,就立刻,去了厨房。姜婳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门就被关上了。她望着紧闭的门,收回了要说的话。
她垂着头,静静望着地面。
青山很是偏僻,此时天蒙蒙亮,周围都寂静地可怕。她轻声哼起了歌,就像是儿时姨娘清醒时,哄她的一般。
那时她为了让姨娘多唱给她听,每次都对姨娘说,她想学。
姨娘可能此生未见过如此笨的学生,她听姨娘哼唱了数十遍,才能堪堪学会第一句。现在想来,她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姨娘只是,不想拆穿她。
后来为什么她没有再让姨娘教她了呢?
姜婳怔了一瞬,那些悲伤都变得好遥远。因为,姨娘最后一次给她哼歌的时候,突然吐了血。那之后,姨娘整整昏迷了三天。
她再也不敢了。
她抬眸,望着从房梁之上,缓缓垂下来的白绫。姜玉莹那些话又开始回荡在她耳边。
姨娘是为她死的呀。
从前姨娘常对她说,这世间有神佛,她们虔诚相许,终有一日,神佛能令她们如愿。可对神佛这般虔诚的姨娘,为何得到了如此悲苦的一生。
年少时被山匪屠了双亲,旁系欺她一人,占了家财,孤女投靠姜府,名门世家的大小姐成为了妾室,后来生了她,开始缠绵病榻,数十年,病情终于好转之际,又被人以子女作威胁,逼了她了结性命。
这世间,真的有神佛吗?
姜婳望着那方白绫,许久都未说话。
若是真有神佛,神佛未免太过偏颇。
很快,橘糖带回了热水和干燥的衣裳,她褪下衣裳时,身上的衣裳还溢着血水,橘糖看了一眼,将那衣服收拾起来,直接扔了出去。
姜婳没有说话,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将她紧紧围住,她四肢僵硬,许久都未动一动。等到温热的水渐渐变冷,橘糖像算着时辰一般,将干净的衣裳,递给了她。
她怔了一瞬,接过了衣服。
外面依旧狂风大作,瓢泼大雨,看着,许久都不会停。姜婳穿好了衣裳,轻垂着眸,走到屏风外,看见了桌上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不知为何,她眼眸又有了湿意。
橘糖将她带到桌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哄着她:“厨房里东西不多,我见到还有面粉和肉,就揉了面,包了饺子。虽不是在府中,但也是橘糖做的嘛,娘子尝尝。若是好吃,日后橘糖回府了再做给娘子吃。”
她将筷子递到姜婳手中,姜婳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眼眸顿时红了。
橘糖像是不用她说什么,也不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笑着望向她:“娘子,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姜婳于是动了筷子,试着夹碗中的饺子,可试了许久,饺子在汤中,湿湿滑滑的,夹不起来。橘糖见了,上面从她手中取了筷子,轻松地夹起了一个,轻声道:“啊——”
姜婳怔了一瞬,随后张开口,一个饺子被橘糖轻柔喂到她嘴中。
她咬了一口,滚滚的汤汁有些烫了舌头,似乎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她还活在这人世间。
依譁 一个饺子。
两个饺子。
她未说话,橘糖手中动作未停。她咀嚼地很慢,橘糖就耐心地看着她,等她咽下去了,再将另一个饺子夹起来,送到她嘴中。
她眸陡然红了,她总觉得,她一生,都未被如此珍视对待。
等到一碗饺子都喂完,橘糖整理好了床褥,为她松了衣裳,将她送到床上睡觉。为她压好被子后,橘糖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守在她身前。
天已经亮了,窗外有光,透进来。
橘糖却轻声道:“娘子,睡吧,不要害怕,橘糖一直在你身边,睡吧,娘子”
她静静地望着橘糖,她其实,已经尝不出味道了。但是那碗饺子,橘糖亲手做的饺子,一定很好吃。只是,她应该,日后也吃不到了。
她被橘糖哄着,安静地闭上眼。
橘糖一直安静地守着,待到听到姜婳平稳的呼吸,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她望着满脸苍白疲倦的娘子,心怔怔地疼。
这不是她做的第一碗饺子。
娘子说饿了之后,她便去了厨房。她其实知晓,这不过是娘子支开她的借口。但娘子想支开,她便任由娘子支开了。
左右,寒蝉还在,姜玉莹被喂了药,娘子如何也不会受伤。
她去了厨房,看见有面粉和肉,又想着娘子应该不想她这般快地回去,索性就用水和了面,揉面,碾饺子皮,剁肉馅,调肉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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